他……原本是知道我与黎府的渊源的,他,他为什么……我心中霎时惶然不安,一时心思竟格外敏感起来,想着,他这般,是因为不想再照顾我任何的事情了吗?……烦躁?我心中略过这个词,心绪霎时起伏起来。他是有什么心事吗?觉得我明明不该管,现在碍着他了吗。为什么……不解释?或者埋怨也好。我思绪杂乱地站着等了许久,很不明白为什么忽然他要这样。周围静悄悄地,他却并没有像往常那样有任何的言语和举动。我……我是不是应该主动问一问,万一真的有什么事,我再误会他。我自己跟自己缓和着,等到心里的疼痛翻过去一遭,在一片惶然中迅速睁开眼,试探着问:“你,故意让我看见……”他神色平静地看着我。那神情,仿佛充满了戾气。我竟一瞬间领悟到了他的意思,道,他可能在说,你既然知道,那还问什么?我愣怔了一瞬,后知后觉不解于他此刻的性情大变,又震惊于我此时心防如此异常的脆弱。我几乎是愤怒,心痛,委屈,以及瞬间瓦解了这么多天以来对他的理解,脑袋里思绪涨满,眼眶竟瞬间毫无预兆地shi热起来,竟一瞬间想质问他,然后宣泄情绪。这样不对。但我看着他丝毫不为所动的模样,还是忍不住上前几步。压制住眼眶里的shi热,我挑明白问:“为什么?你这样对我?”陆昭戎眉目平静到甚至有些冷,仿佛已经忍受我很久的样子,如今决定再不迁就我,平静地问:“你不明白吗?”我怔了一下,连忙压下心底的惊慌,摇头,甚至有些茫然地追忆起他以往的迁就究竟是不是装出来的,无措地追问道:“不明白。我不明白。”陆昭戎闭了闭眼,似乎很是疲惫,然后注视着我的眼睛,神色很是认真,决然道:“长玉,这么久,你说后天回来,转眼冬天却过去了,我觉得我一个人一直纠缠也没什么意思。谈不上厌烦,就是累了——我和你相处得太累了,你明白吗?”我眼眶里瞬间夺出泪来,心口疼到无法呼吸。我不知道,我不明白。为什么他忽然要说这些,他可以讨厌我,怨恨我,但是不能……不能——就仿佛,从前的温柔与容忍都是我的错觉。他明明最舍不得伤害我,最担心我在人间不适应,甚至害怕别人在我面前刺激我——是不是,是不是我以往太对不起他,他这一趟专程来报复我的?我摇了摇头,道,大概他自己跟自己商量好的,专程等到今天,然后特意来报复我最后一下,等气性过去了就好了。他却好像并不想放过我,神色专注而耐心地解释说:“我想要的生活,对你来讲是一种负累,你知道的,我不喜欢勉强。”“……不勉强。”我摇头,声音几乎压不住地颤抖和哽咽,“我可以……改变。”
“改变是很漫长的事。”他立刻移开视线,声音里透出些不耐烦,“我不想再等,你也不要纠缠,我们给彼此留些体面。”——体面?我捂住脸,眼泪从手指间滑落出去,一路灼烧。……我真的很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明明一开始不是这样的,我知道人心都总是会变,我可以习惯的。我好想他,想跟他说说话,不是想跟他吵架闹别扭。我无法控制。我不想,这太难看了。就仿佛安静的院子里都等着我一个人调节情绪,所有人都不屑于调节情绪。仿佛他们的情绪早早就被自己玩弄于手掌,只有我,还要漫长地去修正,不能管理自己。我匆匆忙忙抬起头拿袖子擦了一把,赌气般一字一字认真地问他:“这是你的真心话吗?”陆昭戎视线落在我的衣袖上。我匆忙朝衣袖上看了一眼,看见昏睡前我擦在袖上的血。……明明就在意,生气就生气,干什么把话讲得像决裂一样,我忍了忍,不想和他计较。我咽下疼痛,从怀中摸出黎红木留给我的信,拽住他的衣袖,向他解释说:“我不是故意和你作对,她给我留了信,叫我尽力留她弟妹一命,我只是多余和你开了口。”陆昭戎便安静地看着我的手,我顺着他看。我才发现,他的衣袖上也浸满了血,染在我的手上。他平静而又迅速地扯回自己的袖子,目光终于有了波澜,避开我的视线说:“我当然知道,我也是喜欢你的,长玉。”我连忙跟着他点头。他又匆匆低了下头,似乎有些情绪,但仍然拒绝道:“但这和我一直以来追求的目标相比,显得那么微不足道,不是吗?”我怔住了。什么意思?目标和我,有什么冲突吗?我苦思冥想了半天,恍然了一瞬。琴川时他急匆匆要和于铃见一面,回来后就开始与从前不同,我曾觉得是自己太过敏感。原来如此,那次他格外去找于铃谈话,于铃可能私下里跟他说了些什么。所以——这是他忽然变成另一个模样的理由?我茫然失措地看着他,有些不明白这中间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