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推开门,脚步顿了一下,又说:“多谢你,穆青。”“……”关上门,我靠在门板上缓和情绪。因惊惶而死寂的心跳缓慢回升。我脱力般顺着门板蹲下去,闭了闭眼,放弃挣扎坐在了地上。……人间的人,都这么喜欢不自量力吗?像——多年前扑到我身上的那个人。我皱了皱眉,揉了揉发酸发软的腿,爬起来往里屋走。也许……他们就是这样。我躺在床上静静地想。似无情,似有情。说起利益时,干脆利落。谈及生死时,却又选择不一。……还是天道好。我笑了一声,道,天道明明白白。就是不知……这个锁杀,会从我身上带走什么。我闭上眼睡了一阵。梦见南术的城楼上,站着一个身穿白衣的人,看起来像是我。我没有挣扎,任由自己梦了下去。——梦见沈桑,梦见红木。梦见死了很多人。梦见很多人的眼泪和哭喊,还有恨。这是我的梦。……也是,我的罪孽。……“……公子?醒醒?公子!”我疲惫地睁了睁眼,眼睛缓慢聚集神采。穆青细不可查地松了口气,犹豫了一会,说:“午时了。”我空茫地愣了一阵,“嗯”了一声。穆青沉默了一阵,轻声说:“公子他……派了人折返回来,一直在外面等着,很担心您。”我迟钝地反应了一会,心绪稍缓,回复说:“那时的天地异象……没有影响到他行军吧?”穆青沉默片刻,摇了摇头,说:“没有。公子报了平安,问您如何?”我抬了抬手,看着手上缠紧的红线,默了一下,说:“你去回复他吧,我没事。另外取来一份琴川及附近的舆图,如果有靠近邰越地方的,也拿过来。”穆青怔了一下,“您……”我瞥了他一眼,淡声说道:“我看得懂——去拿过来。”穆青顿了一下,竟忽然笑了出来,点头应道:“是。”
我抿了抿唇,出神地朝他的背影看了一阵,匆匆起身换了身干净衣服。没过一阵,穆青去而折返。他抱着一只不大不小的木匣子,仔仔细细将盒子里的图纸拿出来,尝试着将图纸铺在清理好的桌面上。我挥了挥手,将盒子里的图纸或帛巾挂在空中,迎着光安静地看着。穆青便说:“公子带的人不多,主要兵力在南术。西陵家几位公子皆擅兵,蒋公子也在那边,您不必担心。”我点了点头,问:“还有呢?”穆青便道:“沈家两位公子也方出发去渝州了,那边刚稳定不久,想必南郓应该不会再攻打。”我看了他一眼,反问:“你知道?”穆青默了一阵,如实回复:“属下猜。”我点了两下地图,将琴川边缘靠近邻国的地方割出一条峡,引进海水过去,说:“你明天去一趟秦府,叫秦满从明日起开始阅兵训练,十日后我要见他。”穆青顿了一下,迟疑道:“秦府……自黎府覆灭以后,一直在组建海上兵队,恐怕不擅长陆战。”我沉默了一阵,正要收回的手指又点了回去,有气无力地提醒道:“我是地祗。地祗——你记住了吗?”穆青怔了一下,吞吞吐吐道:“记,住了?”我忽生出一道愁绪,转过身看他,欲言又止。穆青立马道:“我记住了,公子。”我闭了闭眼,淡淡看着他,出声:“这片海,我想让它流到哪边,它就会流到哪边,明白吗?”穆青呆怔了一下,随即眼睛瞬间亮起来,点头道:明白!”我看着他忽然变得憨傻的模样,一言难尽地沉默了一会,叹了口气。犹豫再三,我交代道:“渝州那边可能有些危险,不管擅不擅长陆战,南郓一旦攻过去,先到渝州增援。”穆青点头,神色郑重道:“是。”我松了口气,继续观察地图上能动的地方。室内一时寂静。……光线暗了一阵,我抬了抬头,恍然记起些事,沉默了一阵,问:“陆先生……他们吃午饭了吗?”穆青顿了一下,犹豫道:“您吩咐……不让出门,无人生火。”我默然,轻叹了口气,改令说:“已经没有什么事了。府内可自行安排,其余不变。”穆青转身又出去。我翻了翻几张图纸,心想,可惜没有锦城那边的。金月湾易守难攻,若是把它移走了……我皱了下眉,道,好像也没地方可以放。若是不小心碰到昭戎修的粮道之类,到时他可能又要吵我。……真磨人啊。我叹了口气,想起还有漫长的过程要熬,心里便止不住隐隐地躁动不安,阵阵追念。他才刚走。我坐在桌前发着怔,思绪又开始胡乱发散。“砰砰——”敲门声忽然惊起。我骤然回神,思路断了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