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抬头转头看了看我,顿了顿,说:“你也是来领赏钱?今天下雨,份额已经满了,不过你要是愿意当差的话,倒是可以进去见一见府主,如果能通过,可以按时长期地领赏钱。”“……”我默了一瞬,有些不知道说什么。“有人愿意当差?”我看了看牌匾上苍劲有力的“陆府”二字,“当差都做什么?”那人想了想,回复说:“做好事,检举坏事。做得好到了月底发四块银锭,做得不好只得两块。”我再次沉默。已经从一颗石头一颗金子,变成替他做事领月银了吗?这么快。我看着眼前那人目光平淡等我答案的样子,叹道,那也是,毕竟大家都知道,陆府散财是为了琴川人能接受他们搬过来,而且没有人会有无穷无尽的财富。白得来的好处,能得一点是一点。他可真是聪明。我无奈地摇了摇头,牵着鹿蜀朝府门去。那人连忙站起身,面目严厉道:“你若不愿,不可擅闯。”我顿了顿,看向他:“你不是陆府的人吗?”那人愣了一下,反问:“你问这个做什么?”宅门处跃出来一名佩剑穿武服的人,门侧有人牵过来一匹马,估摸着是有事要出去送信——我四下看了看,好像所有人都有事情做。我默默无声地退后了一步,安静地等着陆景湛和穆青追过来。那人奇怪地看了看我,重新坐下去整理纸张笔墨,似有若无地防备着我。——“公子。”由远及近的马蹄声落下,穆青和陆景湛先后抵达。宅门处有小童上前来牵马,迟疑地看了看我。陆景湛愣了一下,反应迅速地吩咐道:“这也是我们府上的公子,去将——”他看向我。我拍了拍鹿蜀的脖子,道:“自己去。和天狗待在一起。”陆景湛抿了抿唇,有些无措地看了看穆青。穆青侧头低声解释:“小公子很随和,不用担心。”陆景湛便松了口气,冲我抱拳道:“属下失职。”我好笑地看了看他,道,这小孩,跟我不熟似的。我朝收拾笔墨那人点了点头,一边往宅子里去,一边看向陆景湛说:“既然这样,梅先生的月例是不是该涨涨了?”陆景湛犹豫了一瞬,凑近我说:“府里的开支……其实并不宽裕。”我轻轻笑了一下,道,果然如此。陆景湛回头看了看,生怕被别人听去,小声说:“沈公子还没到,府上损耗不小,一部分当差的月银是借秦府的银两。”
我皱了皱眉,“于小鱼呢?”陆景湛顿了一下,道:“于公子挺好的,就是时常和公子拌嘴。”我奇怪地看他一眼,“我没问你这个。”陆景湛抬了抬眼,眼中似有疑惑。我,“……”我禁不住叹了口气,道,小鱼真是对昭戎半点不肯松口。四处打量了一遍,我问:“昭戎在书房吗?带我去书房?”陆景湛面色迟疑,提醒道:“大公子和公子都不太擅长经营生意,府里人折损虽不算严重,但根基也不在这里,近来二位公子总是一起在书房里,一天要见很多人,您——”“带我过去吧。”我打断他。“……是。”书房门大敞着,里面热热闹闹。陆景湛先是悄无声息地进去,过了不久再出来,从旁边小屋子里搬了一个座椅添进去,然后再叫我进去。书房里忽然安静下来,我听见陆昭华的盘问声。我走过昭戎背后时轻轻挠了下他的背,他端茶的手冷不防颤了一下。我忍住笑意,绕到旁边的空位子上坐下。百无聊赖地听了一阵,连日来赶路的匆忙忽然转变为疲惫。我撑着脑袋看他,汹涌的思念和繁杂的感慨像忽然有了落脚点,瞬息之间变得宁和而恬淡。恍惚一阵,我竟昏昏沉沉将这段盘问给睡了过去。“……琴川能用的人不多,普遍市侩,你向长孙家借的人多久能到?”“南术离琴川近,她们回信说已经在挑人了,过不了几日。沈舟山有消息了吗?”“没有。你打算让他接手渝州?秦满怎么说?”“他没什么意见,只是总跟我提借条的事,估摸着想吃下琴川,坐享其成。”一阵沉默。我头脑尚且昏沉,目光散漫了片刻,哑声道:“……我有钱。”两人看过来。我视线聚集了一阵,眼睛里渐渐有了颜色。我慢吞吞握了一下手,勉强缓了缓神,张开手,掌心里出现一块金石。室内一片安静。我抬头昏沉沉看过去,眼神摸到昭戎身上,忍不住浅笑了笑,抬起手使金石漂浮起来,石块开始增多……——直到地上堆出一座小包,陆昭戎赶紧上前来握住我的手,无奈又好笑道:“够了够了,你快收了你的神通!这满屋子的金银珠玉,叫人看见了得活吃了你!傻不傻?”昭戎急匆匆朝陆昭华使了个眼神,呆呆愣愣的陆昭华便忙起身关上了门。我顺着他的手看过去,瞧见他眉目忧虑的样子,忍不住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