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作俑者是个死人,多么可笑的收尾。庄念用顾穆琛的遗言换取了戴淑惠和自己的命,这大概是整件事里不幸中的万幸。医生在杨舒赶到之前为庄念做了详细的检查,说辞还是老一套,院方已经尽力了,患者身体特征一切正常,什么时候能苏醒,还要看个人意志。医生离开之后,踢踏的高跟鞋稳步停在床边,顾言从庄念细瘦的手臂间抬起头,一双猩红的眼睛望向杨舒。这一眼让杨舒也愣怔了一瞬。他从来没看过顾言这副样子,他的这个养子,从前天塌下来都能维系体面,保持上位者的骄傲。就算再厌恶,她也不得不承认,顾言这一点和顾穆琛很像。可如今,和顾穆琛相似的锐利和风发意气全被没磨没了,他彻底变成了她不认得的顾言。就算不动声色,杨舒在这一刻仍觉出一丝可惜。“呵”顾言倏然笑出声,让身边的朋友都绷紧了神经。这样的顾言很危险,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你终于肯露面了?”顾言狭长的眉眼弯起,没看到眼中蓄满的晶莹,他的眼泪是一瞬间落下来的。然而他的脸上却没有难过,只剩冷酷。“庄念的眼角膜无法修复,耽误的时间太长了。”顾言从床边起身,拇指推在脸上将那滴泪抹去,定定的看着杨舒,“他以后什么都看不到了。”杨舒被那目光盯的向后退了分寸,捏紧了镶钻的手包。“你用庄念去换我妈,对吗?”顾言毫不避讳,当着所有人的面直截了当的质问,揭露,“带走庄念的司机是你的人,我见过他。”杨舒眼角不易察觉的轻轻抽动,“他早就被唐周收买,我不知情,警方已经结案,一切都是唐周指使,与我无关。”顾言置若罔闻,突自说着,“这世界,真是没有一件讲道理的事情。”顿了顿,他失笑,“如果不是想拖延时间等你去,爆炸或许一早就发生了,可如果不是你,钱争鸣自顾不暇没人会继续帮唐周做事,庄念根本就不会出事。”顾言走到窗边点了根烟,窗沿上的烟灰缸已倒了几次,现在仍是满的。有图谋就会产生利益关系,只要杨舒还想要戴淑惠,就时刻能成为唐周的爪牙。他只是想不出,除了钱争鸣,还有谁会帮助唐周在中间联系这些事情。真的只有去自首的那个男人吗?“你要带走庄念去交换我妈的下落,不用闹这么大动静冒着把自己也牵扯进去的风险,你可以做的更干净。”顾言突自说着,“让我猜猜,这又是唐周和你谈的条件吗?像那次的gn一样,把你横在中间,才肯告诉你我妈的下落?这样我查下去,不放过唐周,就会把你也拖下水。”
“现在唐周死了,他的爪牙也纷纷认罪,我揪着这件事不放,就等于是揪着你不放。”顾言狠狠吸吮了一口香烟,缓缓吐出道,“我真是小瞧唐周了。”他将一切都看的太透彻,所以疼的抽筋拔骨。杨舒完全没有想到顾言从始至终没有出面处理问题,原来早已经想到了这个层面。那些伎俩在顾言面前从来都不值一提。顾言不等杨舒回答,直视对方的眼睛说,“绑架杀人,四条人命,真得手了,你怎么下去见我爸,嗯?你不怕吗?”杨舒瞳孔一震,厚重粉底下的脸霎时间变成惨白,腮红都遮不住的颜色。顾言淡淡的扫过杨舒眼中的惊惧,转头望向窗外,“你为了遗言高抬贵手,也算是爸爸帮忙留住了我身边最重要的两个人,我该回报他。”“作为回报,这件事我们两清。”顾言缓缓吐出一口烟雾,平着音儿慢慢的说,“接下来,我会不惜一切代价把顾氏集团占为己有。”他用了‘占为己有’四个字,意在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抢占过来,对杨舒残忍,也同样没放过自己。“你连自己的东西都保护不好,还要把手伸到别人家里?”杨舒的刀刃直往对方最软的rou上砍,怒目圆睁道,“你现在这副样子还能做到什么?还想染指顾氏,痴人说梦!”顾言扯了扯嘴角,“能做到什么?你想到的,想不到的,我现在都能做到。”“就像你一样,我能想到的,想不到的,你都做了。”顾言又说。那双点墨似得眸子里深入冷潭,无波无澜,却像蛰伏着猛兽,欲要将一切吞吃入腹。“你!”杨舒修眉紧蹙,对峙片刻,终于撇过头不再看他。“爸的遗言”顾言顿了顿,将还剩半截的香烟在灰烬的坟墓里熄灭,“他从和唐叔叔的通话中知道了一切,在顾思念的话本上留下最后几句话,说不再承认有过我这个儿子。”“像你一样,他恨我。”顾言撂下这最后一句,抬手挥了挥说,“送客。”关于顾穆琛还留下过遗言的事情只有他家里这几个人知道。顾思念不明白哥哥为什么要撒谎,开口叫一声,“哥”爷爷也顺势抬眼看向顾言,欲言又止。“嘘。”顾言抬手抵在唇边,“别吵着小庄哥哥休息。”“只有这些?”杨舒站在原地追问。“是,只有这些。”顾言残忍的说,“爸当时已经快不行了,能写出这些字算是个奇迹,呵可见当时该有多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