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淳仍旧有些疲累,又合上了眼眸,多谢了,救了我的性命。经此一役,李淳这方将士折损过半,原本五万人的援军,而今只剩下两万余人,守城尚且吃力何况是攻打凉州城。李淳只休养的五日便又出现在军营,身上的伤势虽还隐隐作疼,却也无心一直躺在房内休养。距她从长安来肃州已经快三个月了,打肃州吃力,攻凉州险些丧命,再过两日便是新岁了,肃州也一改往日的颓靡,各处都透着新年的气氛,自己久战不胜,四叔当然也受了许多责难,这易帅的旨意还未下达也多半是四叔在周旋。冬月三十日李淳与众将士喝过壮行酒后,便齐齐奔赴了凉州城,双方正打得难以开交之际,从西路过来了一支轻骑,待看清军旗后,仲宜奔向高地大喊道,援军到!大唐淮南王率虎啸营前来增援,兄弟们杀!凉州城的城门终被攻破,唐军士气大增,一个个杀红了眼,漫天的火光,兵器刺耳的交锋声响。这场战打到了新岁的清晨,李淳一脚踹开被李兴合上的房门,她的脸上、盔甲上、刀上、手上全部沾满了鲜血,李兴被砍了一刀倒在地上,再追上前去,手起刀落李兴人头落地。李淳用手擦拭下眼眸,拂开微热的鲜血,察觉到身后有响动,挥起佩刀砍向来人,接着便是一声声的呼救,只觉得刺耳,又朝着尖叫的方向追去,将这些人纷纷杀死。不知被谁踹了一脚,李淳一个踉跄,挥刀砍向身后的人。淮南王李玖将李淳逼退到墙上,大声喝道,李淳!李淳过了半响才渐渐失了抵抗,用佩刀支撑的身体不让自己滑下,李兴死了。终于是赢了!这是一户民宅,李淳等脑袋清醒些,环顾着周身的环境,地上躺着六具尸体除了李兴其他的都是衣着单薄的百姓。两人迈步从这些尸体中间走过,一声哭喊传来,一个两三岁的孩子站在门廊处哭泣着。李淳看向自己的刀,方才她定然杀红眼了,全然没有看清自己杀的是何人,将这些百姓当做了敌军。若不是被淮南王打醒,她现在还不知要杀多少人!李玖看了眼李淳,拧着眉头走向孩子的身边,手中的刀柄一动,孩子倒在了地上,哭喊声戛然而止。李淳惊恐的看向倒地的孩子,跪在了院子中央,眼眸猩红的看向李玖。孩子的家人都死了,李玖声音淡漠的说道,孤儿稚子也不知会沦落何地,不如随着父母一起去了,好好投生。
从地上捡起李兴的头颅,李玖提起跪在地上的李淳,走吧。等一切尘埃落定,李淳的神色依旧有些恍惚,那孩子倒地时看向自己的眼眸不时的冲向脑海,她杀过很多人,可从未让她这么恐慌过。晚间的庆功宴上,李淳邀李玖单独上了凉州城上夜饮。这次攻打凉州多亏了五叔,李淳仰头将酒一饮而尽。李玖点点头,这次增援是他执意为之,擅自调遣了将士前来增援,明日一早我便回雁门关。李淳朝他作揖道,五叔此番增援,可有朝廷的授意。四叔手上已经没有兵权,太子自然不会冒险让五叔前来增援自己,五叔的用意便值得她深思。李玖看了眼悬在天际的月亮,这凉州的月色果然名不虚传,幼时我见圣人的时候不比你父亲多,府上的侍从欺我母子年幼,多有冷落,冬日里连炭火都没有,大哥是长子,虽不得父亲喜爱但下人也不敢与他多刁难,全靠他照拂我与阿娘才不至于冻死。你父亲好风雅,可惜生错了时代,若是太平盛世,父亲对他肯定另眼相待,可惜是在战时,李玖布满风霜的脸颊微微笑了下,我们这些子嗣手上沾了多少鲜血,唯独你父亲是干干净净死的。三郎,你阿爹不是懦弱,即便他上了战场也没有动手伤人,罪孽深重的是我等,李玖仰头将酒一饮而尽。 凯旋翌日清晨,李玖一行便率虎啸营离开了凉州,战乱的凉州在李淳的治理下慢慢恢复唐律。李淳上书朝廷,举荐周简为凉州都尉,过了半个月朝廷的旨意下达,暂时由李淳一人治理肃、凉两州,看来朝廷也起了不小的风波,圣人依旧站在太子一方,四叔定是举步维艰。将军,云骑尉宋开义求见,杨荣朝内禀告道。李淳扬手,随即放下手中的书册,案几上放着的是宋槿阑写给宋开义的家信,她经了生死这信却一直未丢,只是之前泡了水,这信也皱皱巴巴的样子,也不知还能不看得到字,只是宋槿阑托付于她的,她不敢丢!属下宋开义拜见将军,宋开义行礼道,肃州沦陷之时,他受了重伤,被清理尸体的将士扔进了尸坑,后唐军攻打下肃州,他得以缓机会从尸坑里爬了出来,被路过的百姓救了下来送去了周简的军营才得以救治。只是等他身体可以下地,唐军已经大获全胜。看着眼前这个与宋槿阑有几分相似的男子,李淳不由为之一怔,带着浅淡的笑意,云骑尉的身子好了,我也便安心了,坐。宋开义的腿脚仍有些不便,坐下时有些吃力,将军此番征战艰辛,属下未上战场与将军杀敌,实在抱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