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自己从小背负的冷眼和骂名,想质问这个天真的妹妹,有什么资格讨厌他?
她做了个鬼脸。
沈语画眼里还噙着泪,指向他的领口,几乎一转眼就忘记了刚才的事情,“怎么破的衣服还在穿呀,要不你拿我的压岁钱去买几件吧。”
有天阿姨忙着做晚饭,沈语画连打了几个喷嚏,才慢吞吞走到洗手间。
空气当场就像要凝固了,沈追冷下脸,伸手捏起她的下巴,随着他的动作,沈语画眼角有一行泪滑落,簌簌滴进他的掌心。
沈追在省外读大学,周末中午去机场,沈语画刚睡醒,穿着娃娃裙,抱着小熊走到客厅。
“沈追,记得要给我带五月天的签名哦,说明年会去北京开演唱会的。”她再三提醒。
沈语画就会在沙发上打滚,把水渍搞得到处都是,然后四仰八叉地躺着耍赖:“我不会!我不会吹头发。”
跑过去护住自己的蛋糕,“这是明天我要带去学校分的!你不可以这样对我的,信不信…”
沈语画回头看镜子,点点头,觉得自己以后应该对沈追好一点。
“我以前也经常把衣服穿破的,我经常和男生打架、比跑步,没人能打得过我…”她忽然觉得冰冰冷冷的沈追也有和她相同的地方,叽叽喳喳说:“你看,现在爸爸让你照顾我,那我们就要好好合作,我听你的话,你也要对我好…”
沈语画好像真的没什么可威胁他的,从前她要什么不要什么,向爸爸妈妈撒个娇就搞定了。但她心底里知道,哥哥不是爸爸妈妈,照顾她是义务之外的事情。
从小生活在水晶灯下的妹妹,恐怕不会觉得这个灯光有这么刺眼。
她一直在成长,而爸爸却还以为她是那个随时随地哭鼻子的小孩子,还在给她买各式各样的洋娃娃。
吹风机的风筒对小孩子来说太沉了,她爬上洗手台坐下,努力抬高手臂,把风调到最大。
末了,他站在卧室门口回头,好心地说:“记得把蛋糕放冰箱,上面说要冷藏。”
或许他是个卑鄙的人吧,居然把对父亲的恨加诸到一个小孩子身上。
没有妈妈之后,沈语画把头发剪到肩膀,自己吹的时候还是笨手笨脚。阿姨担心她感冒,有时候看不下去,会主动帮她。
沈语画背对着镜子,晃荡晃荡双腿,笑眯眯地说:“那太好了,你要给我吹得漂亮点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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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饭。”沈追言简意赅地说,想了想,又伸手拿过吹风机,“我来吧,你看你把头发弄成什么样了。”
“信不信什么?”沈追心情大好,双手环胸,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第一次发现小姑娘张牙舞爪的样子还挺可爱的,有用手摸她脸蛋的冲动。
沈追身量长,高度刚刚好,实在是很有照顾人的天赋。间或拨弄她的脑袋,摸摸发丝的温度,“差不多了,你看看呢?”
妈妈走了,爸爸的角色也停滞了。沈语画不知道他是天赋不足,还是失去了
沈语画洗完头不喜欢马上吹头发,经常趴在沙发上看杂志,从前妈妈每次都一边哄她,一边拿吹风机过来,“囡囡在看什么?先把头发吹干吧。”
“画画,怎么这么没有礼貌,要叫哥哥。”爸爸提醒她。
读了初中,沈语画渐渐地感觉无法和爸爸沟通。
爸爸和沈追在清点行李,阿姨从厨房捧着一个便当袋出来,“水果和牛奶,带着路上吃吧。”
“吃饭了。”沈追在门外叫她,她的卧室里自带洗手间,隔的距离太远,风声也大,迟迟不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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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追没有听完,转身走回自己的房间。地上的大理石砖拼接得严丝合缝,明晃晃地折射出吊顶水晶灯的光彩,感觉把他整个人照得一览无余,照得身上心里一片空荡,透出一种窘迫来。
忽然有点委屈起来,沈语画小声地说:“我讨厌你。”
凭什么?同样是那个男人的孩子,凭什么她一出生就拥有这么多,又近乎残忍地把优越感摆在他面前。
沈追手拎起双肩包,单肩背上,咔哒一声拉开行李箱的拉杆,看看她:“我尽量。”
沈追收回手,低头看了眼自己的领口。
沈追走进来,沈语画的头发乱糟糟的,像鸡窝似的,她关掉风筒,抬头:“你怎么来了?”
沈追逐渐承担起一部分爸爸的角色,会给她的作业签名,会在沈语画要求之后利用身高优势搬下衣柜最上层的公主裙。
口中那句“我也是”还没说出口,就听她噗嗤一笑,“你衣服怎么破了?”
“别乱动。”他出言提醒。沈语画吐了吐舌头,两只小腿交叠在一起,端正地等他动作。
明明是爸爸抛弃了他和母亲,转头和有钱有势的女人结婚,生下了这个任性娇劣的野种。凭什么是他成为了那个私生子,母亲跟别人跑了,被外公外婆抚养长大,从小没有父亲,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又因为比她大七岁,天然要承担起照顾她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