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眼底,赵姝看清了一个小小的自己,唇上传来浅啄,听他耳边轻哄:“不许再哭。”她回神,油乎乎的左手按上他肩头,突然没头没脑地发问:“八角亭的布置,至少要两个月是吧,是你着人去邯郸特意查访的?”嬴无疾错开眼,长眉展平:“是成戊恰巧经过邯郸。”她捏了块新的巾帕擤了下鼻子:“那苑囿里每日新来的野物呢?哦,还有屋子里拉来的好几车医书。”嬴无疾容色冷淡随口应了句:“近来宫内赏赐多,医书和禽畜这类,本君都没兴趣。”赵姝不满,扁着嘴不停息地追问:“那……英英呢,她说原本是要直接入楚的,又是谁特意将她请来?”说起戚英,她声调闷闷的,隐约竟含了些撒娇嗔痴的意味。他心头微动,无法应对,依旧避开她的视线:“你有话就直说,问这些作甚。”下一刻,男人泛青的颌角被一只油乎乎小手捏住。因他的屡屡退避,赵姝借了醉意,竟然伸七七整理手捏着他下巴将人转向自己,这动作轻薄无状,由她作来,倒也并不违和,是天生的纨绔公子作派。嬴无疾抬手就能挥开她,却没有反抗,他略有些失神地狐疑望她。甜酒后劲更大,她面上泪痕阑珊,芙颊飞霞,眼底里是笃定嗔意。她又毫无形象地打了个酒嗝:“王孙,我最后问你一件事呀。”嬴无疾微眯了眸,没有答话只定定地看着她。赵姝顶着一张乱糟糟油乎乎的脸,忽而莞尔一笑,檀口微启朗声道:“阿生,你喜欢我,从三年前到而今,你喜欢我,一直都没变过,是也不是?” 金屋8她醉语含嗔, 七分玩笑调侃里带了三分认真。嬴无疾瞳眸一缩,而后面无表情定定地看着她,因了下颌被制,他微昂着头, 碧眸冰寒一片, 神色间是昏暗无定。饶是她半醉着, 也在他这等视线里,心虚忐忑起来,尤其是望见他肩头脸上的油渍, 她捏着对方的小手亦是渐有松脱的迹象。就在她想打退堂鼓之际,腕子一把被握紧了,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是也不是, 如此明显的事, 你真的不知?”下一刻, 指尖传来shi热, 她睁大了眼,看疯子一般, 就这么眼睁睁瞧着他将自己油乎乎的两根指头囫囵吞了。也不是没有过这等经历。
她只是不愿想起, 那一夜在昌明宫的荒凉殿宇里,当时这人中了渭阳公主本要下给她的欢药,诸般苦挨费劲气力, 只是没有动她。那一夜, 是她第一回 同他如此贴近。事后, 亦曾如现下这般。她醉意朦胧地神游天外, 指节陡然传来啃噬的微疼, 男人抬眸,眉梢上扬深绿瞳眸带笑时, 竟是出奇的妖冶狂悖。他不再在意她手上的油污,揽着人朝怀里重重压了记。觉出他身上的变化,赵姝忍着惧意,刻意作出见惯了的表情,从他口中救下被咬的小手,指尖顺势朝他唇下一抹。一时间,色泽靡丽,若挂着晨露的新荷。他的唇全然承袭了生母的模样,薄而若菱花形状,不笑时是凉薄冷酷,若一旦真心笑起来,则是多情柔和,使人心安又如沐三春之晖。这一处,也是最像兄长之处。“我不是问你这等喜欢。”赵姝小脸肃穆地挪开些身,“我是问……”“问什么,喜欢也还分门类不成?”他将热气吹拂过她耳后,手上只是规矩地抱着,颇有耐性。被他抱着坐在膝头,侧身倚着他心口,她只着中衣,便能将他身上热度一一感受,室内三盏落地铜灯烛火明亮,墙上映着二人相偎的影子。原本的羞氖紧张顷刻没了踪迹,醉中看着那个小心揽抱自个儿的影子,这一幕,光影交织无端静谧,好像永恒。她在心底悄唤一声‘兄长’,卸下心防,脑袋忽然就歪靠上男人肩上,青丝铺洒着罩落他半边背脊。她实在是不会组织言语,只得细声细气地假设:“倘或……我是说假如啊。”嬴无疾已然擦净了二人手脸,此刻项侧被青丝拂得作痒,肩头又被她亲昵得歪靠着,他一颗心不由得大动起来,五指穿行在那缎子似的墨黑发丝间,呼吸很快又急促热切起来。他心不在焉地‘嗯’了声,想着或许该直接去女闾讨些堪用的法子,他毕竟是个血气方刚的儿郎,这么忍下去总不是法子。正这么想着,耳边却听的句:“倘若你去宫中净了身,是不是还会喜欢我,就同采秠采嵩还有成少府那样的。”嬴无疾眉角一抽,带了些怒气:“为何你今夜执着问这个,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见身上人不答,他欸叹一记,依旧不去正面回应她,反倒是一只手暧昧地捏住她赤足,轻声与她解惑:“还有,净身之人,只是没有子嗣,是何人告诉你的,他们不能……”最末两字还未说出口,怀中人赫然抻手要从他胸前挣开,动作间惹得他邪火更甚,下意识地就将人捉牢,手上亦是失了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