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幻觉吗?强敌在前,他反而不能注意到薛简了,而是从空气中嗅到一股似有若无的血腥气。他想起剑客侧立时寒瑟冷峻的剪影,想起他的风雪剑下脆如薄纸的人命和阵法。至极的恐惧震烁穿心,令他瞳孔紧缩。薛简没有过多的耽误时间。他没有带那把桃木剑,两手空空地逼近,两人以极快的速度过了几十招。在道长的刻意引导之下,护法落入陷阱、罩门大开,被两根手指以巧劲儿制住。薛简一言不发地掏出绳子。江世安打量着这位护法,发现对方似乎看到了自己。他一转头,见到绳子,莫名咽了口唾沫,问:“你连剑都不带,随身带一捆绳子?”“嗯。”“……我这么说不是让你点头承认。”薛简麻利地把这位百花堂高手绑起来,语无波澜:“抓得不是你,可惜。”捆成粽子的百花堂护法被扔到破庙的草垛边。门被重新关好,薛简在火堆里添柴,让柴火更旺一些。周围的商贩噤若寒蝉,正犹豫着要不要离开,便听那位护法张口道:“按约定计划,广成道会被清除干净,这时应当到处都是我们的人。道长提前等候在此,一定是有知情者泄露了什么。那人请道长出手,定有谢礼,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答谢,我们百花堂未必出不起。”护法在雨中被擒住,此刻回归火焰旁边,冷静少许,意识到薛简跟江世安不同,他的名声极好,不会滥杀,这才镇定下来。道长没理他。护法沉默了一会儿,沉不住气,继续道:“是五行书院泄密毁诺,还是万剑山庄那婆娘要先下手为强?正道名门一样的虚伪狡诈,没比我等好上分毫,怎么他们就是白,我们就是黑?薛道长,我们素来井水不犯河水,只要您高抬贵手,但凡在下能办的事,尽管开口。”薛简生旺了火,这才低声道:“你能在黑夜里显形了。”护法怔了怔,不知他是跟谁说。江世安正在思考此事,应答道:“我就说他看过来的目光不对劲,我好像在慢慢变强,这是什么原因,只要跟在你身边就可以吗?还是符纸的功效……”薛简听到这里笑了笑,说:“他见过你,看到你的几率更大些。”江世安点头道:“原来如此。”道长这几句话没避着别人,一侧的百花堂护法听得脊背直冒冷汗,盯着薛简身侧虚无的Yin影看了又看,脑海中再度浮现出江世安的面容。……那真的是幻觉吗?听闻方寸观有修仙通灵之术,难道是真的?“道长。”他的心里一阵火烧火燎,急忙开口道,“已死的‘魔剑’江世安虽说是他们世家设计圈套所杀,但他此前闯过我们百花堂受了重伤,杀除道长宿敌之事,我们也不算是全然无功……”
“呃,”江世安很是同情,“你拿这个邀功?”薛简拨弄柴火的手在半空顿住,他缓缓抬眸,看着对方道:“他对你动过手吗?”护法道:“自然。此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根本不似道长慈悲,我被他一剑逼退,险些丢了性命。”他观察着薛简的神色,一边卖可怜,一边泄露出一些消息转移他的注意力:“道长,我虽然奉命前来,却并不知道堂内究竟有何动作,只知道此事与五行书院、万剑山庄联手,他们自诩正道,总不会做出杀人越货、违背天理的事情吧?我听说……”这三个字才落下,两人面前的火堆忽然形影一晃,另一道细密的足音遁入耳中。足音伴随着火焰摇动的哔剥轻响。护法识趣地没有喊叫。蒙面的来者踏入庙宇门槛里,抬眼见到薛简、瑟瑟发抖缩在角落的商贩,以及被捆起来的女装男人,身形一顿,发现事态有变,马上做了一个告辞的动作。薛简道:“请留步。”蒙面人不答,快步疾走而去。薛简叹了口气,又重复:“请阁下留步。”蒙面人越走越快,背后冷汗直流。薛简说:“文吉,拦住他。”“我?”一个轻声的质疑从空气中响起,蒙面人汗流浃背,心如擂鼓,他运起轻功疯狂地向远处逃窜而去——连百花堂的风护法都被抓住,他一定不是对手。他心中估算着距离,感觉逃出去三里地去,才敢回头一望,这么一回头不要紧,蒙面人顷刻被吓得肝胆俱裂,胆汁都要涌上来顶着喉咙了。破庙居然依旧近在眼前!门隙里冒着隐约的火光。蒙面人撒腿狂奔,顾不上什么轻功什么步法、也顾不上跟百花堂接头汇合,他浑身拔凉,雨中努力奔走而去,距离那座破庙却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不要……不要!!他明明是向相反的方向狂奔,最终却绊倒在庙宇的台阶上,背后像是被一股虚无的力道拎起来一样,就算怎么走都是徒劳无功的。一股寒冷的Yin风吹在耳畔,蒙面人听到一个年轻含笑的声音。“我们道长让你留步,没听到吗?真没礼貌啊。”Yin风灌入脑海,蒙面人登时摔进庙中,望见近在眼前的火堆和垂首烤火的薛简。他吞咽口水,连滚带爬地凑到了对方身边:“道长有鬼、有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