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是四人寝,上床下桌,除了她都到齐了,喻良一头雾水,转头问潘珊:“你给我带饭了?”“没有啊,我今天去食堂,就剩土豆丝了,那帮高一的不幸吃出门道来了,”潘珊一边扒饭一边拿手机看综艺,移开目光往她桌子上看了一眼,险些惊掉下巴,“我靠,三楼烤rou饭?你怎么抢到的?”洗手间走一个女生露出头来:“喻良,那个饭,叶扉安让我放你桌上的。”喻良:“?”潘珊回过味来:“好啊,好你个喻良,你不让我给你带饭,你还骗我!嘤嘤嘤,你不爱我了,不是我的亲亲老婆了……”“离婚吧。”喻良一把捂住她的嘴,“可是我也没让她给我带饭啊,而且……”而且她走那么晚,怎么抢到的?让别人带的?喻良忍不住想,叶扉安当然不能未卜先知地让人给她带一份饭,那……叶扉安中午吃的什么?她想着去叶扉安宿舍问一下,但午休铃恰好在这个时候响了,再出门乱窜被抓到就要扣分了,串宿舍的学生赶忙溜回来归位,喻良爬上床拿出手机,突然想起来自己似乎没有叶扉安的微信。可恶,她惆怅地心想,都分班快一年了,自己居然连班里同学的微信都没加全。喻良捏着手机,感到纳闷:叶扉安真么知道她没饭吃……她不会连自己跟潘珊的对话都听见了吧?!回想起她跟潘珊都说了些什么,喻良一把将手机倒扣在桌面上,觉得自己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莲藕话是这么说,但日子还是得凑合着活。喻良吃了这盒烤rou饭,午休彻底睡不着了。但中午如果不睡一会儿,下午是完全没Jing神听课的,她强行闭目养神,直到午休铃响还是一点困意也没有,然后她出了宿舍楼,被正午的太阳一照,悲催地发现,自己困了。午休结束后有个二十五分钟的大课间,普通班一般在这个时候听一套英语听力,文科重点班的学生在英语上一般很少拉开差距,所以几个老师一商量,决定听力跟数学小测轮着来,轮到数学时,通常是一套选择题加上一道大题。这世界上没有比小测更让人睡意全无的事,况且成绩要统计上报给赵洪明,可教室外边普通班放的听力音频实在太催眠,喻良正昏昏欲睡,忽然被人敲了一下肩膀,她一个激灵,下意识坐直了,抬头看了一眼讲台。数学老师名叫郭明霞,是个戴眼镜、干瘦利落的女性,今年三十出头,被学生在私下里直呼大名。明霞现在正在讲台上改早晨收上来的卷子,根本没分眼神给他们,喻良正疑惑,听见叶扉安在身后低声说:“还剩十分钟。”
喻良低头看了眼自己做到第六道的选择题,彻底清醒了。原先明霞教的是理科班,去年因为原先高三文科重点班的数学老师家里出了点意外,她又刚刚修完产假,就带了一年文科班高三,学校似乎觉得效果不错,干脆让她从高一分班开始带了二班。理科数学在某些知识点上比文科挖得更深,明霞有时讲课会给二班多拓展一点深度,也会让他们做一些理科的题,每次重点班单独出题,数学都会难上不少,二班人叫苦不迭的同时,统考时数学平均分比普班高了一大截。比起其他科目,喻良的数学勉强不错——只是“勉强”,赶上了二班平均水平,她在草稿纸上把演算过程画得龙飞凤舞,但明霞已经从另一边开始收试卷了,喻良早就放弃了剩下五道选择,她看了眼自己算到一半已经把自己了绕进去的函数大题,心都凉了。中午小测的试卷,明霞是要亲自收上去的。“喻良,喻良,”潘珊是典型的文科生,偏科偏到太平洋,一做数学就两眼一抹黑,压低声音求救,“救命,最后两道选择选什么!”数学老师正好溜达到她旁边,随手一扶眼镜:“别救命啦,喻良也来不及救你,给你五秒钟,选个你喜欢的选项蒙上吧,啊。”潘珊:“……”教室里爆发出一阵笑声。潘珊还真地随手点了个答案填上,然后生无可恋地交出了自己的卷子,明霞扶着眼镜,叹了口气:“你们班主任天天让我给你们减负,说要少布置新题,多给学生留出改错题的时间,我很纳闷啊,赵老师到底吃错了什么药,怎么会误以为你们很自律的?”她普通话带着点青城本地口音,说话慢悠悠地,不太能严肃起来,看着潘珊的卷子直摇头:“有些名次靠前的同学啊,要是能把平常背政治被历史的时间匀出一点给数学,也不至于才拿那么可怜一点分数。你说,做不完题,是因为不会吗?当然不是,就是态度问题!你看看有些同学,虽然名次不如意,但重视数学,稍微使点劲,这个数学一提上去了,名次不也就……”她说到一半,随手拿起了喻良的卷子,看了一眼,沉默了。喻良:“……”明霞眉毛皱成了一团,沉默片刻,好像深深陷入了自我怀疑中,问:“我今天选的题,很难吗?”同学们抓住机会开始唉声叹气,七嘴八舌地说:“难——”“老师,今天别收了吧?”“交上去丢人。”“叶扉安,”明霞问,“难吗?”三十多双眼睛锁定在叶扉安身上,叶扉安四下看了一圈,喻良感觉她好像憋回了一个笑,只听见她干脆利落地点头:“老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