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停机坪内,成片的战机下,他家那位正双手环胸,冻着张脸走流程,左手食指略显焦躁地点着胳膊。他身后不远的某架舷梯上,时绥正被埃文小心搀下来,而时贇在后拿着三人份的行李,正颇为委屈地抱怨着什么。好几个向导拿仪器遥遥围着他们,左比划一下,右比划一下,时不时交流一番,再点个头。喻沛的佣兵装已经换下,如今穿着野战服,经一波一波的检查人员轮番折腾,脸色越来越臭。阮筝汀看着看着,蓦地笑出了声。喻沛察觉到什么,抬眼寻过半圈,和他的视线对上了,表情倏而软化,说了句什么。阮筝汀没听见,又没读明白唇语,略微歪头以表不解。喻沛遥遥冲他笑,犹待再说时,被匆忙而至的鹤佳渐客气请走了。这天晚上,凌晨两点多,特护病房内,鹩莺一反常态,在窗台上蹦哒。正在床上烙饼的阮筝汀似有所感,下床趿过鞋,蹬蹬蹬跑去窗边,猛地拉开窗帘。窗外月朗星稀,有人站在环控器外机上,表情严肃,借着树冠掩映,正准备撬窗栓,抬眼看见他愣了一下。“我吵醒你了?”喻沛以气音嘀咕,“我动作明明很轻的。”窗户自内被拉开条缝,阮筝汀学着他,鬼鬼祟祟,以气声问道:“你来干什么呀?”“夜半造访,当然是干些偷鸡摸狗的事了。”喻沛漫不经心地笑了一下,向他伸出手,“这位先生,要体验一把夜奔的感觉吗?”阮先生眼睛亮亮的,被月下美色所蛊惑,当即扒拉开窗户,笑着扑进他怀里。而后在被人接住的刹那,反客为主,勾紧对方的腰,同时肩胛骨撑开羽翅屏障,呼啦拍过翅膀,把送上门来的宝物掳走了。警报声紧随而至,红光闪成一片,都被两人遥遥甩在身后。 遇之长幸阮筝汀的心口如同揣着一笼鸟雀,呼吸间全是脉搏拟作的振翅声,扑楞楞的,连带着整个人都亢奋起来。今晚月色亮极了,配上警报灯光,像是一地摇曳潋滟的霓虹。可惜向导臂力不够,抱不稳哨兵,还总是往下打滑,跟只快飞不起的胖啾似的,少顷只好有些羞赧地说:“不要抗我。”喻沛笑得有些坏,边把那双翅膀接到自己背上,揽臂抄膝将人抱稳,又往身后红光招摇的住院楼看了一眼,问:“你身上有追踪器?”“没有,只是我一旦无令私离病房,所有高级将领都会收到消息。”阮筝汀说着,边用络丝偷偷检查哨兵身上的伤,“不过没什么关系,本来再过几个小时,就会撤掉观察期了。”“我没想搞这么大阵仗。我身上装备都被没收了,是偷溜出来的。”喻沛向人展示自己的撬栓工具——俨然是不知从哪里随手掰下来的一小截合金。阮筝汀笑得停不下来。
“安静地撬锁,安静地进屋,再安静地把你盗走。”喻沛向着基地边缘飞,“附近有个看日出的好地方,是早前的城镇遗址。”“现在才三点不到,”阮筝汀唤醒终端给瑞切尔报了声平安,“既看星星又看太阳,你这么贪心呀。”“我只是想抱着你。”喻沛垂眼看他,坏心眼地把人颠了一下,“现实里的手感和领域里不一样,你没发现吗?”阮筝汀上手捂他嘴。喻沛笑着偏头躲开,非要分享原本的“窃宝计划”。塞肯少云,日出日暮鲜少有火烧云可看,但天地都流淌着粗犷又野性的琥珀色,苍凉大气,很沉,却能令人奇异地感知到宛若新生的感觉。哨兵以前常常一个人看。天广地阔,他坐在这里,像是裹在金珀里的昆虫,每每却能在天色大亮之际挣脱出去。他希望今天,不,是此后的每一天,向导都能在他怀里醒过来,睁眼时正好看见太阳冒出地平线。对方或许会感慨日出真美,或许会躲着光嘟囔再睡一会……阮筝汀顺着他的话想象了一下,不由莞尔:“那现在怎么办呀,要被抓去禁闭室了。”“干脆明目张胆一点好了。”而后喻沛不怎么安静地顺走了一辆备用战机,分外张狂地闯出了基地大门。巡逻队队长焦头烂额,举着喇叭在后面骂:“姓喻的!等你回来看我揍不死你!”阮筝汀有些担心:“他……”喻沛对向导的注意力居然还在别人身上表示不满,上手捏了捏他的双颊,哼声道:“他打不过我。”阮筝汀:“……”喻沛说的那地方在基地外近四十公里处,居然没被异种霍霍完,留了个瞭望塔并一小片地基。他们找了个背风的位置坐着,屏障立在周围。阮筝汀窝在喻沛怀里,听人絮絮说着在右那的事。熟悉的Jing神力包围着他,兴奋过后,安心得直犯困,遂打了个盹,醒时天刚显色。一旁,鹩莺正在学习猫猫教的最高礼仪——碰头礼。但它不会悬停,还不会撅着尾羽飞,总是直眉楞眼地撞过去,又控制不好力度,鸟喙把雪豹脑袋顶的毛发戳出来几个小坑。“……”雪豹咬着自己的尾巴端正坐着,一动也不敢动,灰亮的大眼睛睁得溜圆,清澈到憨态,又藏着点慌张,企图向哨兵传递“求救”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