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洮大怒,枯藤盘旋而上:“这很难吗?你很亏吗?识字、制符、傀儡术,凡是我会的什么没有教你,你母亲还是我救回来的!哪怕有一件事是我对不起你的!”
“了不起,目无全人。”
“我只要你听我的话!”
其实自从喻盟主的心思被高洮挑明,成姜就打定主意不叫他坐收渔利。他本就不是真的打算离开,此刻只是叹息:好名声,真难得。下多少工夫费多少心,一朝一夕就毁去了。
不等他出手,绿松石下几道银光,雨幕横飞般破窗而过,果然有人被击中,猛烈挣扎起来。
又好比他自己被逐出宗门,贫弱交加的时候,也敢于对外一口咬定是强者仗势欺人:
烂账。
“所以他也听了好一会了。啊,怪不得你一直在掩饰你的那些事…红砒?”
“我为什么听你的?”
高洮满意点头,面纹渐渐隐去。
你怎么说?成姜问,他断开手中的线,那侍者蜷得舒服了些,整个人伏在地上。高洮看了一眼侍者背后破体而出的半截尖钩,不置可否,三指探进他衣领,在后颈下方抹了一下,那人打了个寒颤,便再也不动了。
“既如此,本座和你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有…”
来这里就是个错误。两人不约而同地想。
尸体尚温热,高洮从它背后取下鸟蛛钩,这东西在活体内存放太久会变形,那时就不好摘下来了:“他在窗外站着,我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这样惊人的内功,你当喻昆叫他来只为了端茶倒水?”
没必要。高洮不耐:“喻昆那老匹夫这两年贫病交加,还抓着这偌大的山庄不放手,不把自己饿死就不错了——看看这茶,亏得你能喝进去——我就是杀了他儿子他也不敢说一句话。他若问起来,就说…”
“你敢说没有?你一场疑心病,就给我安了这么个身份去试探你那新夫人,害得我日子过得如履薄冰。乌梢处处苛待我,你只当看不见。直到我母亲险些丧命…高洮,你自我催眠也有个限度吧!”
成姜无言扔下一小包毒粉,踢到尸体跟前:“要是炼成活尸送回去,还能替你打探打探消息,可惜时间不够。”
跟着高洮十年,始终没有学会这一招。成姜眼看着那人栽倒:“喻盟主那边呢?”
“也许只是你老了。”成姜双臂抱胸,用鞋尖将那死人调成一个合适的角度:“你打碎杯子的时候,他就在那,只是你没发觉。”
“靠着和我沾亲带故,赚了多少你自己最清楚。至于高洋拿你母亲威胁你,是因为你拿了他的把柄上蹿下跳。为了收拾你的烂摊子,我落下个兄弟反目的话柄,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
宗主高洮走火入魔,自己一片孝心为救师父自甘献上大半修为,奈何奸人陷害,被本派扫地出门。
侍者的胸腔被傀儡线捅了个对穿,口中不住地往外冒血沫子,匍一落地便不住地磕头,喉咙咔啦咔啦地求饶:“求求二位大人…求求…”
“或是从我这听去些新盟主的丑事。哈…今日我只是见了高宗主,聊了些功法心得,随他怎么说。”
“不听也可以,今日与我会面又杀伤侍者,想必对返生门不是个大影响。人走,留下半张脸皮。成掌门丢了脸,那玉裹金装的行头,”高洮擦拭着鸟蛛钩扣,“也撑不住几天了。”
故事编得半真半假黑白分明,又不失转圜余地,一传十十传百,搞得人人都在想:汉高祖杀淮阴侯,尚且要问吕后出个欲盖弥彰的主意。还阳宗好霸道啊,卸磨杀驴也就罢了,竟不避着人的。
“除名好啊,不用伺候你那可笑的自尊心。我现在懒得猜,也用不着猜你要干什么了!”
“我威胁他是因为老宗主属意他,而不是你!该死的,你杀了高洋本就是计划之中的事,说的好像是为了我一样,省省吧!有人心疼你替你出头,你当年不是受用得很吗?”
“小人…小人是来…送一壶茶水…”
“他那副样子,也就骗骗你这种蠢货。什么人做和事佬会不事先通气就把人拉到一个屋檐下?分明是盼着我和你大打出手,好叫我大宴名士做了盟主,倒显得他是个费力不讨好的善人。”
“这个
返生门毕竟根基尚浅,成姜乐得退让一步,作为高洮揽下责任的偿还。眼看着高洮擦净了那串银钩,对着光端详:“好久没见这东西了,两个月只能出一只。”
余光扫过杯中,明明无风,茶水竟向另一边不自然地震动,分明是木楼上来了新客。高洮警惕:“什么人!”
成姜不缓不急,一拉傀儡线,对面那人生生被他悬空提起,摔在二人面前——竟是那引高洮来联翩阁的小侍者。
人家的仇是放不下的,自己的恩是忘不了的,怒目而视,不知道谁亏欠谁多一些。说真话,早习惯了对外人添油加醋;说谎话,偏偏眼前人记得最清楚。有很多话要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画云山庄的侍者意欲下毒谋害我二人,你不得已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