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层有台阶直接通上来,类似于一个天台,出口被一块裹着无数毛毯的巨石堵住。这块巨石对于哨兵来说不算太难,搬开之后外面竟然连接着一大块铺满了雪的平地。这里安静、灰白,虽然一楼仍然有隐隐欢闹的声音传来,可对比这几天生活的环境,也算是难得寂静。值得一提的是雪地里隐隐还有几个雪人的模糊轮廓,看模样肯定是南方基地的孩子们之前堆的雪人。堆雪人,这事三队曾经干过一次。曾经某次任务的路上突遇大雪,车上没一个人说话,只有夏无看着窗外,过了一会儿突然说想下车堆个雪人。当时辽星余开车,一时没明白她的话,后面坐着的三人也没听懂。夏无解释,说自己看过一个旧世界的画本,上面有各种奇形怪状的雪人。那是旧世界的孩子们冬天尤其喜欢玩的一项娱乐活动,滚一个很大的雪球当雪人的身体,再滚一个稍笑一些的当雪人的人。身体和头堆在一起差不多就完成了,再就是靠自己的想象发挥,把雪人的脑袋装上眼睛、鼻子之类的,甚至可以给它穿衣服系围巾。夏无说完,车里静默了几分钟,然后辽星余一个刹车,三队全队下车,在荒无人烟的雪原上堆了他们人生中的第一个雪人。辽星余记得那会儿大家都很放松,是从来没有过的轻松,宗颜和夏无甚至团了几个雪球互相砸了好一会儿,累到整个人瘫坐下去。贺英卓笑着坐在雪地上,说:“旧世界的雪人春天就融化了,我们现在的雪人永远都不会化,反而没人玩了。”徐放点头:“转瞬即逝的东西才有更多人想看见。”夏无又说:“旧世界不止雪人,还有冰雕呢!就是冻一大块冰,然后用工具一点点雕刻,把冰雕成各种各样的形状。我们现在冰雕也不会化,要是温室有人重新搞这些东西,到时候温室外面全是雪人和冰雕,永远都不会化!”那天三队堆了两个雪人,他们没有衣服能给雪人穿,最后是宗颜,从车里找来了两张雪狼的皮,硬要披在雪人身上。说万一以后还有别人在旁边堆一个,不就分不出来了吗?后来他们再去那个地方,两个雪人已经不见踪影,估计是被什么野兽毁了,或者是被风一点一点侵蚀吹散,没人知道。此刻辽星余看见这几个雪人的“遗迹”,心里有很多说不清的滋味。他在上一次堆雪人的时候就想过,想秦远讨厌的可能不是温室,秦远并不是一个天真到觉得人类可以立刻回到旧世界去的人。他想要的可能就是这几个雪人,他希望大家就算活在温室里,也不要忘记外面还有广阔的天地,不要忘记这严冬里,雪人是不会融化的。
这些秦远想要的东西,都出现在了南方基地。辽星余默默转身,一回头却看见了站在洞口里面不远处的张节。张节揣着一皮兜的rou干,见辽星余终于回头,笑着冲他晃了晃手里的rou干,开口道:“辽队,成骁让我带给你的,说是南方基地给你们的一点临别礼物。我们也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这冰天雪地的世道,吃的就是最珍贵的了。”辽星余走进山洞,跟张节一起,把原本堵住洞口的巨石挪了回去。风雪一下子被隔绝在外,身体的温度也开始慢慢回升。辽星余收下rou干,道谢:“谢谢。这几天的经历我不会上报温室,还请你们放心。”辽星余知道他们在意什么,补充。没想到张节摆摆手:“没事儿,李迎已经跟成骁打过包票了,我们虽然还不够相信你们,但我们相信李迎。既然他信你,那我也信你。你别看成骁这个人平时脸那么臭,好像挺不喜欢你们的,其实他就是小孩儿脾气,性子倔。”“我知道,他是很好的人。不然不会自己建立起来南方基地,在这种环境下养活了这么多人。”辽星余点头,“我很佩服他,替我谢谢他。”张节被他的礼貌搞得有些束手无策了,摊开手做了个无奈的动作,而后靠在顶层山崖边的石栏上,往下看着,缓缓道:“不过,虽然李迎已经打过包票了,但我今天上来找你,是觉得我还是有必要代表南方基地——”张节说到这里,转头认真看向辽星余的眼睛,“问你一句。辽队长,如果有一天温室和南方基地抽刀相向,您的武装三队会站在哪边呢?”辽星余几乎下意识皱起眉来,他说:“不会有那么一天的。”张节摇摇头:“封闭的统治必会招来祸患,从古至今都逃不过这样的结局。辽队,您是明白人,心里想必早就有了结论。不然也不会留在这里观察我们一个周,您说是吗?”张节笑问。辽星余哑然,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我不希望有那一天发生,我一直在为此努力,请您相信我。”张节仍旧是笑笑,两人看着一层的热闹,不再说话。一兜rou干,临走的时候张节还想再塞几张毯子,被贺英卓好说歹说地劝住。rou干他们还好处理,怎么也能瞒过温室,可毯子这种显然出自温室外其他旧人类之手的东西,万一被发现可怎么解释好?成骁没来送行,他对三队没一点感情,这一周的时间三队跟成骁这个南方基地的统帅几乎也是零交流。跟其他人倒是还生出了些不舍来,尤其是贺英卓和宗颜,他俩一个天天跟着向导们上课,一个天生嘴贫爱聊,来了一大堆人跟他俩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