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案不言而喻。陈禹南望进弟弟带着惧意的眼睛,松开抓握的那只手,他侧身站起来,脱掉衣服跳进水里:“我帮你洗。”
温暖的水刚好介于冷热之间,小芋头慢慢沉到水里憋了会儿气,微微窒息的感觉让他终于有种站在地面的踏实。水下暗淡的环境隔绝了外面的光怪陆离,小芋头重新闭上眼睛,仿佛水里才是他应该去的归处。
小芋头怯怯地应了,他又有点紧张地看向床铺:“对不起床也被我弄脏了”一定很贵吧。
“谁干的?”他猛地抓住弟弟的胳膊,力道不大,但是小芋头挣不开。
“别闹。”严肃起来的哥哥不怒自威,他揽住小芋头的腰把人往岸边带了带:“乱动再碰伤了。”
那些瓶瓶罐罐多得他喊不上名字,全被哥哥从药箱里拿出来,他想说其实不用这么麻烦,平时这些伤过几天就能好,犯不着涂这么多。
另一边陈禹南刚忙完手上的事,终归放心不下刚接回家的弟弟,脚步不听使唤似的去了二楼的浴室。他本意只是在门口看上一眼,谁知这一眼就让他方寸大乱。
小芋头于是安静下来,但他还是怕,怕哥哥可能会发现他的怪异身子,怕他像镇东老爷一样,把他送回可怕的家。
陈禹南看着弟弟腿间多出来的肉缝,怪异的地方令他也怔住了。他不受控制地摸了一下,肉缝里热得几乎发烫,被他摸过后似乎变得湿润了,抽出的手沾满了黏腻的水液。
——回过神的时候已经晚了。
下午的床单已经换了套新的,小芋头陷在柔软的床铺里,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陈禹南给他上药。
弟弟却突然挣扎起来:“不不要”
这家人恩将仇报,冷血可恨。
小芋头却提前反应过来,哗啦一下从水里冒出来,憋气而有些泛红的脸还沾着水珠,他似乎比陈禹南更紧张:“哥哥,怎么了?”
温水在池子里摇荡,随着莹白身子的动作漾出波粼水纹。
与从前在“家”里只能用冷水冲洗不同,小芋头第一次见这么大而华丽的水池,这里似乎要抵他半个家那么大,作用却仅仅是洗澡。
陈禹南甚至没往床上看一眼,他说:“没事,晚会儿让赵妈收拾一下,换件新的。”说完才意识到弟弟或许不是那个意思,又捏住他脸颊上为数不多的软肉:“这里的一切都是哥哥的,所以也都是你的。
小芋头这下真是有些惊讶了,他只知道自己不是爹和娘的亲生孩子,但也从来没想过自己原来的身世是什么富贵人家。娘告诉他他是雪天里被老虎叼进院子里的。
陈禹南当真被吓了一跳。他结识的那些公子小姐没几个会水的,又是关心则乱,竟也没意识到小芋头从小在农家长大,十有八九不会是旱鸭子,况且池水那么浅,怎么也不可能溺人。
小芋头不自觉竟把心声袒露出口,陈禹南摸摸他头顶的软发,掩去了眼底的冷意。
哥哥拿毛巾简单帮他擦拭了一下身子,给他套上新的浴袍,自己则随便找了一件衣服穿上:“去外面我给你上药。”
腿上还有别的伤口,摔倒的时候磕伤的和在卧室的擦伤都破皮了,粉色的肉翻出来,泡了水有点发炎的迹象。
“小芋头??”也顾不上地上还有溅出来的池水,陈禹南半跪在沿子边上,伸手想拉只剩半个脑袋留在空气中的弟弟。
他用生平最温和的声音对弟弟说:“我去让人准备一下,给你洗个澡,然后再换一件衣服,好吗?”
可是哥哥给他上药那么认真,好像从来没有人这么在意过自己,小芋头偷偷藏了一点私心,他想如果这是美梦的话,那就再梦久一点好了。
小芋头点头,舔了舔湿水后依然干裂的唇,陈禹南跟着看了一眼,顺着往下也瞧了瞧。洁白的身子任谁也看不出是粗养出的,颜色浅淡的茱萸泛粉,本是春光好景,然而他半分旖旎之意也没有。不单单是因为小芋头是自己的弟弟,更是因为手臂上、腰腹处那些淤青和伤疤,像是美玉上被人故意划了痕迹,一道道打在陈禹南心上。
愈是恨养母一家,愈是心疼瘦弱的弟弟,陈禹南原本冷冰冰硬邦邦自以为不会对任何人软化的心脏,被弟弟落下的眼泪砸出一个洞来。血液稀稀拉拉往外流淌着,除了痛还有暖。他终于相信书上那血浓于水的说辞。
“
“禹斗,这是你的家。”
藏不住的。陈禹南把他抱到沿子上时,他有些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冷静下来,他的理智也跟着恢复。并没有责怪弟弟,陈禹南用指腹擦了擦弟弟眼下的水珠:“下次不要这样了,很危险。”
他喊哥哥还不太习惯,从前那个哥哥让他这么叫是为了压他一头,现在他倒是心甘情愿地叫陈禹南哥哥,但是不知道怎么,总是有哪里别扭。
“什么唬人的谎话,也就骗骗你。”
他看着哥哥的目光也是那么认真,以至于他自己没有意识地顺从男人张开了腿,让人查看腿根处磨出来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