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醒,翻个身打算寻求丈夫的安慰,谁知他竟然不在床上。她慌乱寻找,才在窗边看到楼下丈夫孤寂的身影倚靠着仓库外的榕树,她心口一酸地想找他谈开,毕竟夫妻是一辈子的事。何况他们又有孩子了。下了楼往仓库走来,她听见仓库有人交谈的声音,一时没听真切当丈夫与睡不着的工人聊天,直觉地推开门唤他的名字。不料一把火炬突然朝她掷来,为了闪避她只好赶紧往后退,不小心的推倒一堆摇摇欲坠的干草,她根本吓傻了,来不及逃避的就这样被压在底下,接着火就烧起来了,让她逃无可逃。“哼!你还惦着他呀!堂哥对你多好你知道吗?让我嫉妒你嫉妒得要死。”任依依将湿毛巾交给她捂着,自个奋力的挪开干草。“你,嫉妒我?﹗”刘月理张大眼,不敢相信耳中所听到的话,是她嫉妒她才是吧!“对,好嫉妒哦!你都不晓得向来木讷的堂哥有多喜欢你,打从我国中和你同班以后,他天天追问我你那天做了什么事,从不关心我打架有没有输。”她呕死了。“什么?﹗”他从国中就开始喜欢我?“他常说这辈子能娶你为妻的男人一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结果他自个倒成了不幸的人。”傻得令人心疼。眼眶淌着泪,原来丈夫竟是如此爱她,为什么他从来都不说。“要不是因为堂哥太爱你的缘故,你说以我的个性能容许你嚣张几天,早让你哭着跑回娘家了。”她是家人至上。“他为何不跟我说”害她以为自个嫁了个不爱她的丈夫,所以才处处挑剔,兴风作浪。她觉得自己不幸福、不被宠爱,因此她也要别人和她一样的不快乐、一样的痛苦。可,她错了。她从来就不体谅丈夫的用心,一味的要求他出人头地,怨他从不肯帮她说话,到底错的人是她。她好无知呀!“拜托!堂哥的个性那么闷騒,由你主动还比较可能哇!最后一捆了,你还站得起来吗?”她用力地将草抛开,扶起被压在底下的人。“你为什么要救我,我一直很不可理喻。”换了是她绝对不会牺牲自己救人。任依依自嘲的道:“因为我笨嘛!谁叫你是自家人。”“你当我是一家人?﹗”看来,她错的不只一件事。“你让烟熏坏了脑袋呀!你都嫁给堂哥为妻了,不是一家人难道是外星人呀!我要当姑姑了。”想想就兴奋。“姑姑”她泪流得更凶了。任依依扶着刘月理准备自火场中逃生,四处传来干草早燃烧的劈泊声,她凭着直觉在浓烟中摸索,希望能尽快把孕妇送出去,烟吸久了将来生下来的孩子会变成白痴。她可不愿当个小白痴的姑姑,火再大、烟再多她也要卖命一搏,绝对要把碍事的烫手山芋踢出去呃,不能踢,要小心地护好,孕妇最大。好不容易凭着仓库外奔走的人声找到出口,她正高兴可以松口气时,仓库上方的梁柱竟掉落下来,她耳尖地只来得及推开手扶着的人儿。“啊——”好痛!重心一失的刘月理跌坐在地,她由那声惨叫推断依依受伤了。“任依依,你怎么了?”任依依苦笑着想告诉她没事,但是“换我被压住了,你先走。”“我怎能放下你一人,你刚才救了我。”她做不到见死不救呀﹗“我是为了堂哥救你而不是因为你,何况我一直是一个人,就算死了也不会有人伤心太久,很快地别人就会将我遗忘。”任依依说得轻松,刘月理却听得泪流不止,原来受尽众人宠爱的她其实内心是这么没安全感且寂寞。“依依”“走!快走,去找人来救我,死一个总比死三个好,别忘了你是有身孕的人,身为母亲你得坚强。”而她,八成没救了。“我马上去找人救你,你要撑住,你一定要撑住,你是青春泉牧场的任依依呀!”眼泪一抹,她趴在地上爬行以避开浓烟。四周霎时安静下来,回忆过往的任依依听见刘月理走出仓库呼救的声音,她想有一人没事就好,至少未来牧场上会多出婴儿的啼哭声,那多热闹呀!可惜她听不到了,老天将夺去她的生命,她不再是那个被留下的人,不再是了,她要先走一步。吸入过多浓烟的她眼前出现幻觉,她看见已逝的叔公含笑的在火光中朝她挥手,一张一阖的嘴巴似在说些什么,可是她听不见。“叔公,依依好想你,你来接我了吗?”她感觉灵魂逐渐抽离肉体。陡地,脑海中闪过诺亚深情的蓝眸,一向强调不吃亏的她竟觉得她亏欠了他一句话,那就是——我、爱、你。眼皮慢慢的阖上,烟雾弥漫中,她似乎看到一双死神的脚,脚上还穿着意大利皮鞋。她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