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中吐出誓言,字字掷地有声:“我屠征在此立下毒誓,若今日所言有半句虚假,日后便当天打雷劈,万箭穿心而死!”“话中‘日后长久相处’是为何意?”她在他背后问。“戈石城殉职身亡,他的家人紫微垣宫自当妥善安排日后生计。”她冷笑:“敢问宫主如何安排?”他回转过身,沉黯的双眸长久停留在她的睑上:“你想我作如何安排?”“归还先夫骨灰灵位,远离齐县、远离江湖,与紫微垣宫人从此再无瓜葛,老死不相往来。”他为她的决然失笑:“那你一个孤身女子乱世中如何过活?”“女子也有手脚,如何过活不劳宫主费心。”“我怎能不费心?”他笑中另有深意“你舍得你腹中的婴孩跟着你一起吃苦,紫微垣宫也不会对宫中弟兄的遗腹子坐视不理!”她的脸色倏地一白,低道:“你怎么知道的?”“月向晚啊月向晚,四年不见你倒比以前笨了不少。”这天下哪个地方没有他的耳目,何况是小小的新卧城?“因般堂主是你在摇扁堂的探子?”她疑问。“这问题怕是在你心里藏了几年了吧?”他低笑“怕他是我派去的人,你不惜瞒着所有人装疯卖傻一年多,我该说你是小聪明好呢,还是说你心思诡诈?”“我装疯也只是求自保,谈何诡诈?”“嗯,不诡诈,倒只是耍得你那个傻瓜丈夫团团转”她厉声打断:“先夫已经过世,烦请你言语上放尊重些!”“生气了?”他只是笑,让人看不出笑脸中有什么含义“妻子试凄,丈夫瞒在鼓里,妻子装疯,丈夫更是半点不察我正在想天下有哪一对夫妻是如你们这般!你真的对你的丈夫有诸多情意,那为何连基本的坦诚吝于给他?所有事情都是你一径决定、一径担起,是你根本不相信他能够为你解决还是他根本就无力解决?!既然如此,你当初嫁他到底是看上他什么?”她为他不经心的迫进而连退了三步:“这是我们夫妻的家务事,外人无权插手。若不是某人太过无耻下流,我亦不必以疯病欺诈家人!”“如此说来,这些倒都是我的过错了?”他目不转睛地望着她,轻慢道“如我为当日之情难自禁向你戈夫人赔礼道歉,不知戈夫人原不原谅?”屠征这种人会放下身份道歉?往事—一从脑海掠过,她不是爱记仇的人,然而当日带来的痛苦与耻辱太过深重,如同那些疤痕在心底留下丑陋。即使现今她不再对他仇视厌恶,她也无法与他友善相处。她微微吃惊,随即冷道:“宫主此举太过降贵纡尊了,我领受不起。”“做错了事情,便该认错。”他似调笑道“若你觉得太轻,鸡毛掸子、算盘随你拿来泄恨,即使你咬我一口,我也不会怪你。”话中轻薄一听即在。怒火从心头窜起:“无耻!”“我认错认得如此真心,你都要骂我无耻,那我还要如何才好?跪下来,还是断指以示诚意?”他笑出了声“认了错都没人肯相信,我还是不认错的好!”之前还在轻薄她的人,道歉会有几分认真?神情散漫、言语狂佞他根本没有认错的心,从头到尾都是戏耍。他见她抿着苍白的唇不语,渐渐收敛了笑意,道:“你额上的疤好像已经淡得看不见了,霜枫白露的功效果然不同凡响。”“那又如何?”难道还指望她会感激?使用那瓶葯是为了除去与疤痕同在的梦魇,如今痕淡了,梦魇却重卷而来“你指使手下劫我到这里,不是只为了偿我心愿吧?”“我想什么?四年前在你床边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你眼睛闭着,心可没有关着,不会不知道我要什么。”她细长入鬓的眉浅浅皱起,指尖掐进掌心:“不管你想要什么,都是痴人说梦。”清冷而坚定的声音落在他耳中,令他一怔,但脸色随即放霁:“你以为我要什么露水夫妻?一夜云雨?你丈夫已死,你既是自由之身,却又无依无靠,照料你当然是名正言顺,我又怎么会辱没你?”“月氏愚昧,听不懂宫主的话。”她只觉得可笑,他到如今竟还未死心。他第一次因碰了个冷钉子而不知如何开口,良久,才淡道:“话中意思便是如此,既然你听不懂,那就算了!”她分明是知道他愿意给她名分,佯装不解怕是心中有怨恨。他素来不示弱于人前,那短短几句对她已经是例外中的例外,她的毫不领情令他自尊一缩,又缩回了原本万事不经心的壳里。“先夫骨灰灵位什么时候可以取回?”其实她心中也沉沉的,一切筹码尽在屠征之手,她这次想脱身,绝对不会再有上次的运气和勇气她豁得出自己的命,却不能够不顾及腹中她与石城的骨肉。“明日便要起程回紫微垣宫,死者家眷自当跟随而往。”他未给任何选择,只是决定。要她去紫微垣宫,去了还会有出来的一天吗?“我现下怕不便于舟车劳顿,不敢给宫主添麻烦,在此等候先夫归来便是。”屠征问道:“你怕什么?”她轻答道:“天下的无耻之徒我都怕。”“你现在全身就像长满了刺儿。”他并不生气,对她的嘲讽倒显纵容“我真想看看你的刺掉光了会是什么模样。”为何她在戈石城面前是一副柔顺面貌,对他却总是以刺相对?照说刺扎在身上的疼,会促使人对刺避而远之,可是他却像是被扎上瘾了,不疼个一回两回,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他话中的亲狎让她愤怒:“若我不上紫微垣宫,宫主是不是会令人‘请’我上去?”“只要你舍得下戈石城。”寥寥几字道出了她致命的弱点若她舍得下石城,她不会不辞辛苦从新卧城赶来,若她舍得下石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