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子不开面儿啊,二爷已然将话说到这份上了,还跟我一本正经的讲规矩,真当丁某人怕你那老丈杆子呢,丁寿皮笑肉不笑道:“沈大人也是三考出身,所谓食君之禄为君分忧,朝廷抡才大典,本为国家拣选人才之盛事,若只因小故便将其拒之门外,倘致遗才于野,岂不是国之憾事!”
丁寿冷笑几声,“沈郎中当真不肯变通?”
“无事,只是几位仁兄赴考之日,若不当面讲上一句吉庆话,岂不显得小弟薄情。”丁寿惫懒一笑,随即正色对着三人郑重一礼,“预祝三位兄台蟾宫折桂,金榜题名。”
看在李东阳面上,丁寿话已说得十分客气,怎料沈蓉义形于色,“恕下官无能为力,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朝廷开科自有法度依凭,岂能因人而废,此子投文迟到,未获印卷,又如何能进得场去,如此种种,万望缇帅海涵。”
那书生希望破灭,更是心丧若死,面色灰败地呆立一旁,不知所措,充任提调官的礼部郎中满是鄙夷地扫了他一眼,挥袖道:“将他扶了出去,天明便要散题,休要误了旁人。”
说罢那礼部郎中便要转身回贡院,忽听得耳畔一声轻笑,“常言道得饶人处且饶人,沈郎中何不高抬贵手,变通一二。”
“小弟理会,谢过焦兄。”丁寿颔首微笑,沈蓉的底子他如何不清楚,若非娶了李东阳的二女儿,岂能得了提调会试的美差。
品郎中训得面红耳赤,抛开当今大明朝中文贵武贱的因素,还因在贡试中监门官权力远不如提调监试等官,他们虽有会试搜检巡绰之名,却只可在号门外看察,不得入号与士子接触交谈,但有违者,听凭提调、监试官参奏拿问,是以其他人虽觉冤枉,也只有诺诺连声,暗怪同伴多事,却不敢
沈蓉漠然道:“爱莫能助。”
“学生……”眼见又有一丝曙光,书生想为自己辩解两句。
“刘大人身为知贡举官,负责总提调贡院内外事宜,既然沈大人不容情面,丁某对此又有
“蕴德兄?希哲,维新,你们几个都在啊!”丁寿抚掌大笑,“丁某还以为你们几位已然进场,与诸君失之交臂了呢。”
“卑职正因身负皇恩,故而奉命惟谨,不敢丝毫懈怠,”沈蓉一指一旁书生,凛然道:“此子连贡试此等关乎自身前程的紧要之事都玩忽轻慢,若是主政一方,还不知闹出何等事来,绝非国家百姓之福,今日教训,也可为其来日之诫,缇帅蒙陛下信重,官禄更在下官之上,当同此心,想来更是如此。”
沈蓉附和笑道:“尝听家岳称赞,缇帅无论为官为人,均是潇洒恣意,今日一见,果不虚传。”
三人正待与丁寿掏心窝子说几句热络话,忽听一旁道:“焦公子与丁大人诸位倘要寒暄,请移驾别处,莫要耽搁旁人入场应考。”
“丁大人此刻不在朝房待漏,来此何干?”对方品级远超自己,沈蓉先施了一礼。
“今日一来不是丁某当值,再则若陛下见召,可随时降旨,又何必拘泥于朝会。”丁寿笑答。
“怎敢当李相褒奖,不过么……这为人处世,确实不宜拘泥一些成规死法,偶尔变通一二,也未尝不可。”丁寿睇眄一旁失魂落魄的书生,玩味一笑,“与人方便,与己方便,那举子也未犯何大错,沈郎中就赏丁某一个薄面,容他入院应试,如何?”
“区区不才。”丁寿踏步上前,拱手笑道:“沈郎中迁官仪制司,又身膺南宫提调重任,真是可喜可贺。”
三人急忙整襟回了一礼,同时心中不免感动,初识之时或还鄙其出身,但如今丁寿在朝中炙手可热,便是家中老爷子当面也要以礼相待,却能为了他们几人应试之事夤夜不寐,专程赶来,事虽小,情却重,相比适才那个摆出崖岸自高甩脸色的杨用修,情谊不止高出多少,呸!亏得还与他相交多年。
“南山兄!”举子队伍中不约而同传出几声惊呼。
“那便请大宗伯出来叙话吧。”丁寿也懒得和他废话了。
“丁兄寻我等何事?”焦黄中奇道,这丁寿官至二品,又有御赐功名,起五更爬半夜地到贡院凑哪门子热闹。
“你闭嘴。”丁寿直接喝止,初时还只是打抱不平,而今这事要是摆不平,二爷怕要没脸混了,姓沈的嘴皮子溜得很啊,绕来绕去将二爷我都绕进去了。
沈蓉这一声立时引得排在后面的众举子齐声应和,焦黄中等人见众怒难犯,只好悻悻归队,临行前焦黄中低声对丁寿道:“沈蓉官虽不大,却是李西涯东床,丁兄小心应对。”
对这礼部郎中稍有非议。
“何人多事?”礼部郎中皱眉喝道。
丁寿躲在一旁看热闹,见那举子失魂落魄、可怜兮兮的心生不忍,恰又见那礼部郎中是曾在兵部衙门前有过一面之缘的沈蓉,不禁出声相劝,想充个和事佬,将这事遮了过去,却没想这一出头,反被人群中的焦黄中几人看到了,也算意外之喜。
“丁大人?”礼部郎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沈蓉一愣,“何用劳烦部堂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