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是元赋?
竹青一边仔细听着,一边往墙边那具偃甲看去,果然见它的左半身几乎已经拼回了原样,右半身——尤其是肩膀到腰部的位置——却还缺着空,表面的覆体皮质被小心地掀到一旁,里头的机关能看得清清楚楚,枢轴都还空荡荡地垂落着,不知何故没有被续上。
“以君后的城府手段,这储君便是再平庸,她也自有办法将他风光妥帖地扶上那个位置。只是……魔族到底奉强为尊,随着其他姬妾为魔君接连诞下庶子,君后也渐渐起了旁的心思。”竹青说到这里便停了停,询问地看向长仪,“阮姑娘此前可对魔尊有所耳闻?”
她想起了曾经在青羊山见过的,竹青居所内满满当当塞了一屋子的书册,从天文历法到水文地俗,各行各当均有涉猎。那时只当他是真的爱书所以什么都读,现在看来,如果魔族一早就抱着为了征服而研习的这种心思,那么被他们所学去的人族之智慧,只怕早晚会变成攻向人族自己的兵戈,变成他们在人界经营、影响、统治,甚至同化人族的凭依。
竹青在“平庸”这个词上加重了咬字,品了品,似乎觉得这说法挺有意思,嘴角微微上扬了几分,露出一抹不知是嘲讽还是单纯得了趣的笑容。
或许是长仪错愕的表情太过明显,竹青语焉不详地提了一句:“找元赋,想必他会很乐意为阮姑娘解忧的。毕竟……这世上最希望这具偃甲能被修好的,便是他了。”
他说完也不打算进一步解释,浅浅啜了口茶,便续上了先前的话题:“既然阮姑娘的故事已经说完,小生今日也为姑娘准备了新的故事。”竹青在这里顿了顿,抬起眼,迎着她略带不解的目光,加重了咬字,“有关朱邪族的故事。”
“凡事总有例外,朱邪王族中便出过两回例外。”
前提到的对人族礼教、工技的研习,也是因为这个?”
“千年前,率族攻入人界的那位。”
长仪有些意外。倒不是说不能让她找元赋,只是竹青一直表现得好像对她关心热忱非常,又是送吃食,又是天天来找她闲谈的,而且跟元赋似乎不太对付——不见竹青一直都跟元赋错着时间过来,还从来不碰元赋留下的东西么。这时他不说客气一句让长仪有需要找他也就算了,反倒把长仪推去元赋那里,这就叫人奇怪了。
故事仍是要从那位魔君讲起。
“……”长仪有些狐疑地与他对视了一会儿,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对这具偃甲这么在意,但到底还是如实相告,“偃甲之前应该有过几次损毁,可都不是大问题,没有伤及躯体中枢。严重的只有右臂与主轴的联结处,先前是完全断开了,后来被人接上过,可惜拼接的材料大概是临时找的,远远不及原先的轴材质地,也没能很好地熔接进去……这回枢轴一断,就连带着右臂上方,约是活人柱骨、琵琶骨的位置也断了开来,机关内灵力运转失衡,才使偃甲无法启用。”
第236章 献祭
竹青听完点点头,没说对或不对,只是沉吟道:“朱邪王族的天赋确与灵力相关,却并非在‘化而为己’这一点,而是能短暂地将自身灵力打入旁人的经脉中,轻则封其灵力,重则可断其灵脉。阮姑娘出身道门,自该明白的:双方斗法,哪怕是分毫的差错都可致使千里溃败,何况至关重要的灵力,顷刻的迟滞便足以逆转战局。朱邪王族凭借此等手段,便是遇上高出一个境界的对手也尚有一战之力,因而得以遍扫群雄,盘踞南土数千年,威势不曾受过撼动。”
竹青却是若无其事的模样,也不在这个话题上再作回答,低头又抿了一口茶,再抬起眼时,已经恢复了平常温和无害的神色:“阮姑娘既已解了惑,那这偃甲的事,可否也请姑娘为小生解惑一二?”
如果魔族早就抱着这样的心思蛰伏在人界……
他看了两眼也就收回了目光,这时仿佛又对那偃甲不是很感兴趣了,轻描淡写道:“原是如此,阮姑娘若是需要什么材料,待元赋过来时,大可与他交代。”
长仪也想到自己灵力被朱邪烈封住的情形了,经脉仿佛受着冰冻火灼的感受叫她想起来就忍不住皱眉:“那史录上记载的那位魔尊……”
长仪思绪一顿,不明白他突然问起这个用意何在,便谨慎地反问回去:“哪一位?”
其一便是上回提过的那位魔君,天生神力,勇武非常。这勇武并不只是说他骁勇善战,更多是形容这位的性子武敢爽直,虽然袭承了祖辈传下的这一堪称得天独厚的天赋,可却从不屑在与他人比试时使用,而是要堂堂正正靠着自己的力量,正面胜过对方还不算,非要叫对方输得心
“魔君与君后的嫡子虽是于诞下之初便受祭诸魔圣,封为朱邪王族少储,可他并未袭承魔君的天生神力,也不见展露出君后所属的月鹮一族应有的智谋。换而言之,这是一位再平庸不过的储君。”
这个猜想让长仪心中一阵悚然。
“……我只在道门史录里读过关于那场战事的一些记载,听说那位魔尊修炼的功法很特别,能够从旁人身上汲取灵力,纳为己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