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家传到现在,只剩了你们两个嫡系,一族的荣辱今后便是系在你们身上。这种关头,我不能拦着你们为父亲、为天下出力,可我更要护着你们不能有个三长两短,不然叫为娘怎么跟阮家的列祖列宗交代?退一步说,此行我若是有个万一,阮家便要靠着你们两个了。”说到最后,方元英恨铁不成钢地点了点长仪的额头,“你以为你那点的本事还能弄来库房的钥匙?小没良心的,说跑就跑,真是长能耐了!你爹不见了,你再像你爹那样玩个失踪,是打算让阮家的偃术失传了去?”
唐樱过来这趟其实是代表唐家来迎一迎贵客的。按理说以方元英的地位与名望,造访唐家绝对算得上大事,关系到阮、方、唐三家,与三家各自辖地间的交往,唐家主亲自迎待才是应该的。偏偏方元英此行是由仲裁授意的微服暗访,消息都被小心瞒住了的,自然不好太大阵仗相迎。唐家又刚出了事,多少人都盯着唐家主这一支的动向呢,这下唐家主也不好过来了,只能由唐樱借着看望手帕交的名头代为致歉,往后也是由她常常过来照顾着些。
话题被方元英带到了唐樱这边。
说到这里正是动人时,长仪正要说点什么顺应气氛,离家这么久她也有在想念阿娘啦,尤其知道阿娘也很担心的时候。结果刚刚酝酿出个感觉,还没来得及张嘴,就听方元英接着道:“正好,这段时日我替你们相看了几个人
送完客,方元英的目光便如电一般扫到了长仪身上。
“你也一样。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离家的这段时间早就野疯了,一会上北漠断魂崖采冰莲,一会又跟唐家那姑娘南下闯兽林,犯险的事哪样少做了?”方元英斜了她一眼,而后长长叹道,“我也不是要把你们当成笼中雀瓶中花那般养,我道门儿女,哪个不是从风浪里过来的?可现在不同。仲裁急召,方家上百精锐弟子皆抱着或许断送性命的觉悟而来,为娘亦是。”
姐妹两个都沉默下来。
看着他潇洒离去的背影,长仪难免有些尴尬。一方面是没想到阿娘原来对阮家先辈和剑宗之间的纠葛并不知情,一方面也没料到昆五郎真就这么演了下去——当然了,他最开始对她也是这么连瞒带演的,可她现在知道了真相,再看他这样只觉得特别不适应。而且哪怕在她不了解他身份的时候,也没有把他当下人使唤的意思啊。
长仪被她说得又是难过又是后悔,一脸羞愧地低下头:“阿娘……”
方元英自然表示无妨,再寒暄几句,唐樱就提出她还得去隔壁陶先生那里走一趟,这里便不打扰阮家母女相处了。
于是一行人再起身送客。
“行了,过来我瞧瞧,出来这段时间是瘦了胖了,长高没有?”方元英把姐妹两个都拉到身边,从头到脚仔细打量一番,良久,她才轻轻抚着长仪缠有纱布的左脸,一面怅然叹道,“一转眼,你也长大了……”
第214章 叶儿兔
方元英侧过头轻轻瞪了她一眼,吓得长仪一缩脖子赶紧退回阿姐身后。不过接下来方元英对昆五郎的态度倒是缓和了些:“原是柳娴与我提过的那具人儡,确实栩栩如生。行了,这没有你的事,下去吧。”
“有人呀,一直有呢……”长仪揪着自己的袖子,小声嘟囔。
再看阮长婉,同样知道真相的她面对这一幕也是面露尴尬,想了想,还是小声对方元英提了一句:“阿娘,那毕竟是阮尊师的偃甲……”可也只有这一句,看方元英面色平平,便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方元英慢悠悠地捧起大女儿给自己倒好的茶,细细品了一口,汤清香正,是她手把手教出来好手艺。下边站着的那个倒是也学了,同样的教法,养出来的却是两个样。
想明白后顿时就觉得没有意思了,只是替昆五郎难过。
不过跟着她又想到这才是大多数人对待偃甲的正常态度:面对这种“死物”还需要客气什么呢?使唤丫鬟下人做事可能还要琢磨一下怎么才能收获他们的忠心,对待刀剑棍棒这些器具,难道还要考虑它们愿不愿意上阵杀敌吗?
“这事就算过去了。”她放下茶盏,在桌面上磕出轻轻一声脆响,“我知道你是为了找到你爹,也知道仲裁院对你有事吩咐,这些我都不拦你。只有一点,往后再有类似的事,不许自己犯险。我不防着你自个拿主意,可你身边总得有人看着。”
“咳。”阮长婉悄悄给她使了眼色,一边上前给方元英添了茶水,一边打着圆场,“有我呢,阿娘,有我看着妹妹,不会叫她有事的。”
“……是,夫人。”昆五郎明显一愣,随即微微俯身,竟然真的听话地行礼退下了。
旁边阮长婉也紧着给自家妹妹使眼色,长仪小心瞄着阿娘的神情,老老实实低头认错:“阿娘,我知道错了……我不该擅自跑出去的。”
郎的表情,却发现他也正看着她,还挑了挑眉,似乎饶有兴趣地想等她接下来怎么说。于是长仪便也硬着头皮,按照最开始应付外人的说法说了下去:“……是阮尊师所制的人儡偃甲,我……出门前从库房里找到带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