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怪他生气,哑巴说不了话,也不会写字,叫她来这一遭除了折腾人还能怎的?
方嘉树本就厌她,这下更是烦个彻底。
但他还是走了一回,否则,那哑巴怕是要将他缠死。
这会儿已近黄昏,正是用饭的时候。秋意没什么胃口,便只叫厨房热着汤,稍晚些自取便是。
方嘉树备手站在院子里,看着眼前的树,落了一地的叶子。
这里原是母亲的院子。
他出生不久,母亲便自尽了。祖母听到母亲的名字便要哭,舅舅们只好将母亲的东西收起来,久而久之,他只依稀记得母亲的名字是陈妤罢了。
另一头,秋意见到静儿的时候险些没吓着:你这额头是怎么弄的?快去取干净的布来,我给你擦擦。
等到静儿拉着她到了院子,秋意又被吓到:大少爷?这这
她飞快环顾四周,好在丫头们都吃饭去了,没人瞧见,这才松一口气,连忙请了方嘉树到前厅。
寻我做什么?方嘉树可没空与她客气,还没走出院子便问。
秋意也是一愣,她还以为是方嘉树有事寻她。
见她这模样,方嘉树眉心一皱,语气就有些不好:你拿我寻开心呢?
这话说的实在不客气,秋意一头雾水,叫他这么一刺,脸色也变了变。
好在静儿这时候总算来了,她额头只是脏了些,擦干净了看着便没那么吓人,有些红肿,但不碍事。她比划着,秋意也就明白了她的好意。
主仆二人打哑谜,方嘉树正要再说,却听这位秋太太朝他道歉:劳您走这一回,确实有件事,想请您帮忙。
方嘉树看她一眼:我能帮上什么?
秋意便说了,可到底给方老爷留了点脸面,没把事情说太仔细。
却不料,方嘉树听完笑了笑:就为这个?
不待秋意再说,他就变了脸,我是为了念书才离开了渝州,太太就拿这些事烦我?你们内院争宠斗艳,与我何干?
不是
那是什么?方嘉树盯着她,再说了,你嫁给我爹,不就是为了银子?都是一家人,太太总该照料些许。
这一番话是半点不留脸面了,秋意对上他的目光,只看见了轻视与讥讽,她也就明白了。
她冷冷地扫了他一眼,转身离去,静儿,送客。
这一个客字,让方嘉树又笑起来。
回了内院,秋意便把自己关在了屋子里,不许任何人来。
静儿直觉自己做错了事,忐忑着,也不去吃饭,就守在外头。
平城的秋是有些凉的,风轻轻地来,卷了几片落叶,却带不走,只得任它在院子里摇摆。
方老爷今夜在外头吃了酒,刘管事搀着他进院子里时,还喊了静儿搭把手。
听到外头的声响,秋意也点了灯,起身往外走。
这是吃了多少酒?
刘管事一面喊着老爷注意抬脚,一面回她的话:裴将军来了,老爷给他接风,这才喝多了些。
是个有官衔的,就不是秋意能知道的了。她提着灯,给两人照路,等刘管事将方老爷放到了榻上,才道:叫人煮些醒酒汤,温上一碗牛ru,再做些清淡的小菜热着吧。
她安排妥当,刘管事便领命下去。屋子里剩下静儿一个,她偷瞄一眼秋意的脸色,见她神色如常,才稍稍放下心。
秋意将灯放好,就坐在床头,看他醉得睡过去,浑身的酒臭味熏得她皱起眉。
以后不要再做这样的事了。
静儿抬头,看见秋意恹恹地靠着。
不是怪你,只是我也想明白了,真就没意思。
静儿想说些什么,秋意却摆摆手:下去吧。
一夜很快过去。
屋子里都是酒气,难闻得很,方老爷又打呼,折腾得秋意一晚上睡不着。
一大早的,又听到红桃在外头跟谁说着话。
秋意强忍着头疼,披了披肩,走出去:怎的了?
原是刘管事,禀太太的话,大少爷派了人来,说是如意胡同的院子太冷了些,要回家里住,东西正收拾着呢,吃过午饭便回了。
先前的院子每日有人打扫,你自安排便是。秋意也没多想。
刘管事的笑便有些畏缩了:大少爷还说了,先前的院子是给客人住的,他回自己家里,难道
刘管事将后头的话又吞了回去,腰又弯了些,愈发恭敬道:您看静思堂如何?
静思堂就在主院西侧。
秋意只一听便晓得这位大少爷是什么意思了。无非是那口气顺不下去,便要折腾人玩。
从前住的院子可是除了主院外最大的一间了。
秋意扯了扯嘴角,淡淡道:你跑一趟,叫大少爷自己选个合心意的院子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