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嘉树要搬出去了。
方老爷气得半死,直骂他是个不孝子,上头父母亲还在呢,偏要做出这样的事情来惹人闲话。
可最终,还是让账房支了银子,让管事跟着他一道上了马车。
没法子,方家几代皇商,钱袋子是鼓了,面子却迟迟撑不起来。几代下来就这么一个读得进书的举人,方老爷还指望着他明年开春,上周京考个状元呢。
于是,方嘉树说要搬出去,静下心来念书,方老爷也只能让他去了。可恨这逆子,就是走了也要来讨嫌。
对了,前几日张大夫来过,说是您之前让配的麝香鹿茸丸和神龙丹配好了,看什么时候方便,给送府上来。
他站起身,神色淡淡,是药三分毒,父亲还是多注意身子罢。
方老爷气得摔了茶盏,指着门口大骂:滚!用不着你Cao心!
方嘉树面色不改,抬脚避开了碎瓷片,径直走了出去。
刘管事大气不敢出,弓着身子飞快道:小的告退。说罢连忙转身跑了出去。
厅里伺候茶水的两个丫头虽然听不明白,但也被吓得压低了头,生怕哪儿惹了老爷的眼,招来一顿罚。
红桃、绿柳,取套新的茶杯来。
两个丫头闻言,连声应是,退了出去。
秋意将手贴上他的背,极轻极慢地拍着,一把蜜浸过嗓子刻意压低了,少了几分甜美,却多了些平和温柔:做甚么生这样大的气?
方老爷接过茶盏,狠狠道:你听听他说的是什么话?早知如此,当时就不该接他回来。
这话还有个由来方嘉树虽是方家的大少爷,却是自小在渝州长大。渝州可是方老爷发妻、方嘉树生母陈氏的娘家。
要说起这事,还得往十六年前说。
陈氏是老来子,自小千娇万宠惯大的,性子泼辣爽快,十八岁那年对方老爷一见钟情,不顾家里反对下嫁给了方老爷。婚后三年无子,方老爷抬了她院子里的一个丫鬟,把她气得跑回了渝州。
也是路上她才晓得,自己已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方老爷追到渝州,在陈氏的兄长逼迫下立了绝不再纳娶的证明,又答应了陈氏在渝州生养孩子的要求,这才迎回了陈氏。
可陈氏出身名门,见多了好东西,哪里是个委屈求全的性子?她与方老爷,一个心里藏着恨,一个心里藏着不甘,这日子怎么过得下去?
陈氏诞下一对龙凤胎后,便修书一封到了渝州,让陈老太太亲自走一遭,把两位少爷、小姐接回渝州教养。
此举无异于火上浇油,方老爷还来不及跟陈氏吵,陈氏便一根绳子吊死在屋子里了。闹出了人命官司,方老爷也只得退了步。
十六年过去,方少爷为了读书回到了平城,方小姐却还留在渝州。
这些事,秋意都是听梅夫人说的也就是陈氏院子里那位被抬了妾的梅氏。
秋意捏着帕子,替方老爷擦了擦唇上的水珠,柔声道:老爷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嘴上说得狠,还不是早早让刘管事替他把关了?
都说子肖其父,少爷也就是嘴上要争个高低,心里头总是有您的。她顿了顿,又道,否则,张大夫来了也不去他的院子,他怎晓得?
方老爷闻言,脸色总算好看不少,却还是哼道:哼。这个不孝子。
等红桃绿柳两个人拿了新的白玉瓷茶具来换时,方老爷已经叫秋意哄好了,正笑呵呵地说着过几日请戏班子的事情。
红桃、绿柳互相对视一眼,又压低了头。
这位新太太,当真是好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