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
聊到最后,周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周叙感觉旁边的人声音越来越微弱,说的话也越来越没逻辑。再过不久,就彻底听不到说话声了。只听见周见的呼吸声浅浅地浮在空气里,钻进他的耳朵。
周叙俯下身,看着旁边这张脸。还是很漂亮。漂亮的脸他见了很多,但每次一和周见对比,就觉得少了点什么。在他脑海中,周见的模样一直停留在14岁那年。周叙试着想象过周见现在会是什么样,尽管真正见到时有些令他愕然,但无疑还是漂亮的,仿佛五官就该按着这个样子变化才是最美的。
小时候大人都说他们俩长得像,越长大,越不像了。今天走在外面甚至都被过路的人误认为是一对年轻的情侣,而不是兄妹。
当情侣也挺好的,周叙想。也许比现在这种境况要好得多。虽然做情侣有可能只是在对方的生命之中短暂停留一瞬,但是可以光明正大向全世界炫耀他们的爱,炫耀他们在一起,顺理成章得到全世界的祝福。就算有可能分开,至少在那一刻可以名正言顺互相占有,名正言顺谈论爱情。
一直到烟烧到尾,差点烫到手指,周叙才晃过一点神来。
已经是今晚第五根烟了。他们一边聊,他间或抽上几口。他想说的比他说出口的要多很多,话语从胸口震动再到说出口,已经变了一个方向。如果是十年前的他,那么一定要讲出口。现在的他知道,今晚不过是正常人生的暂时脱轨,尽早回到正道才是唯一正确答案。
周叙起身下床,走到周见躺着的一侧。
“晚安。”这句话轻得一说出口就融化了。他弯下腰,在周见脸上落下一个只有他知道的吻。然后,转身去了隔壁房间。
周见猛然惊醒。
她做了一个梦。梦里,她回到了14岁那年。与其说是梦,不如说是梦幻蒙太奇般各种场景无意义的拼贴。金黄的、咕噜咕噜的啤酒泡泡。嗡嗡嗡、不断放大的风扇叶片。鲜红的、张贴在墙上的成绩榜。氤氲开的、纠缠不清的作业本上的字迹。rou色的、泛着水光的身体。形形色色、留下残影的没有脑袋的人。最后,吱呀吱呀、吱呀吱呀,打开的铁门,放大的瞳孔。
几乎就在那瞳孔放大开的那一刻——周见醒了过来,从床上弹了起来。眩晕的感觉还未褪去,梦境的残象还未从脑海里被擦除。
这里是小镇里的老房子。这里是我的卧室。我今年24岁。我回来处理爷爷的后事。现实的信息一点点慢慢涌入脑海中,神智逐渐回笼。最后终于想起来,周叙,我又见到周叙。我们昨晚又做了,一次又一次。这才反应过来下意识往床的另一侧看去,一片空荡荡。
周见难以形容那一眼之后心里的反应。仿佛一万吨最酸的柠檬榨出汁水,被一口气灌进胸腔。霎那间她的眼泪就涌了出来。
擦掉眼泪。周见知道,她没有责备和哭泣的立场。明天就要离开这里,俩人要回到各自的生活,再徒生枝节只会把事情搞得所有人都不痛快。
自我安慰和劝解一番,周见收拾好心情,也整理好自己,预备出门买点早餐吃。当她推开铁门那一刹那,看到周叙逆着阳光的方向,提着早餐低头拾级而上时,眼泪又一次没有预兆地掉下来了。
这一次的眼泪没有收势的倾向,越流越凶。见周叙将要抬头,周见情急之下慌忙蹲下抱住脑袋,企图掩盖自己尴尬的模样。
“怎么回事啊?大清早蹲在门口,蘑菇的角色扮演吗?”低沉的声线带着笑意,从周见头顶的方向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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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我还没睡就还是今天
就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