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已完全超出了文官集团的设想,思其危矣,立即便有人出言劝谏道:陛下,北齐自太祖开国便定下官员有弹劾之责,意在官员之间互相监督,以察官员不法不正之举。其弹劾内容或有人举冤情而来,或有当地百姓所言而来,或有民间流言而来,数量颇多真假难辨,官员弹劾冯太守也是尽其职责而已。若陛下下令让官员对弹劾内容真假负责并以严惩严办佐之,官员深恐其果,必定会消极畏缩不敢再作谏言,长此以往,损害的还是陛下您的圣听,遭殃的还是陛下您的子民。还请陛下以天下苍生为重,收回成命!
其实这也不是最坏的,即便此事不成,冯史无罪开释,于他们也不过无益无害,大不了再另寻他法,但此次三司会审除了去审查冯史,居然还要去审查其弹劾之言是否为恶意诬陷,圣上此意明显是冲着其全体文官而来的,是对他们诬陷冯史的一次严厉报复,而这便是在他们意料之外的第二件事。
若弹劾内容真有其事,被弹劾官员自是按律法办;若弹劾内容为虚,陛下、朝廷自会还他一个公道。
若是此言由一大公无私之人、哪怕是一无关旁人所说,自是无可厚非,可这话由一弹劾官员说出口来,其私心不言而喻,于是便有不同看法之朝臣出言反驳道:弹劾内容官员不辨别真假就随意呈于圣听,若冤枉了人该怎么办?
站着说话不腰疼!我朝虽有律法明确规定官员审判流程,以免官员蒙冤,但法由人执,若所审案的执法官员其心不正包藏祸心,谁又能保证其在审案期间不会滥用私刑。恐怕清白还未审出,被弹劾官员就早已非死即残,纵是还了其一个公道,又有什么用。立即有另一人立即反驳道。
旧派是以世家大族为主的文官集团,其目的无非是想聚世家大族之力与皇权分庭抗礼,保全其家族在北齐的显赫权势与地位,就像之前灵帝时期一样,而新派则是跟随青川一同打天下的文官武将以及登基后亲自提拔上来的官员,其目的自然是将这些世代垄断北齐大权的高门大族斩个干净,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权利更迭,自古如此。
难道就凭你们造谣一张嘴,草菅人命吗?
所以青川登基有多久,北齐朝廷上的新旧之争便存在了多久,这几年里新派虽有青川支持,势头强压旧派,使其势力范围已大大缩减,但这些世家大族毕竟把持北齐朝政历代,根基颇深覆盖甚广,短时间内根本无法对其完全铲除干净。
而这些个旧派都是混了大半辈子的老狐狸,狡猾成精,知其新派现在风头正盛,便立即转换打法缩头不出避其锋芒,一边在朝上缄默不言唯唯诺诺,一边却藏在暗处悄无声息使绊子,常常让新派推行下去的政令问题百出,吃尽跟头。可这些个老狐狸行事滴水不漏,让人根本找不到丁点把柄,新派官员也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高坐龙椅之上的皇帝不管事,金阶之前的当朝丞相也学皇帝不闻不问,无人主持,太极殿内的混乱争吵越演越烈,终于在一切不可收拾之前,一直不肯出言劝谏的孟谦真却突然从队列中站了出来,白发颤巍手双脚却稳,持节上言道:陛下,老臣有一事要禀。
黎州山多地少土壤贫瘠,百姓贫困每年都需要朝廷拨钱拨粮救助,所以赋税相应也一减再减,但近些年由于桑植业兴起,黎州桑树遍林,养蚕缫丝纺织渐渐形成一体产业,逐成气候,直至今年所出上好织锦绸缎已占北齐全年纺织总和的三分之一,而每年所上缴朝廷赋税却连最初时赋税一半都没有,更可气的是仍年年对朝廷哭穷要大笔钱粮救助,这其中的猫腻勾当自是与多年把控北齐大权的高门大族脱不了关系,所以今春内外终得安定后,青川便立即派冯史这个酷吏去了黎州为太守改革税赋。
难不成对官员违法不正之举听之任之,视若无睹?
上叔祖,德高望重,公正无私,有他参与入案监督,即便三司皆为他们之人亦难落实冯史之罪名。
白发稀来话语轻,但孟谦真一言轻出口,随即满殿吵闹的喧嚣便立即消散殆尽,无为其它,就因他孟家是京城四大世家仅存的唯一世家大族,他孟谦真是四朝元老、当朝一品阁老、文官集团中职位最高的大臣,只有他有这个实力和号召力笼聚全天下世族,与这位雄心勃勃的新帝分庭抗礼,保住他们世族应有的显赫与富贵,当然对新派而言,理由也是亦然。
两派相争又复重现,互不相让,而出现北齐朝中这一局面,自两年前青川登基之时便自然而然形成,而为辨区分,世人将朝中两派简单分为新旧两派。
今日旧派之所以突然一改畏缩、主动发难、欲致冯史于死地,不外则是远在黎州改革税制的冯史将他们的聚宝盆给彻底端了,这才让其再也忍不去。
说。青川仍望着殿外那轮慢悠悠向上爬的初阳,回答得有
对于冯史今日被弹劾并不出乎青川意料,既然这些人自己挑起事端,他自是不客气连本带利一起还了回去,至于造成眼前这一团混乱争吵,他无心理会,独坐于上,静望着殿外那轮初升不久的旭日,墨眼幽深,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