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发生了那么多事,清宇自动过滤看过的人和事,大脑进入放空轻松的状态,有些得意忘形了,所以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时候,手腕上那个突兀的手环将他猛然打醒。
再辗转回到北城屋,天已经黑透了,雨一点没变小,一直哗哗地倾泻而下,清宇在路边花了10块钱买了一把透明的雨伞。
清宇将裙子扔进垃圾桶,换了身干爽的衣服从空无一人的通道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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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一吹,清宇裹紧衣领,拎上东西就跑。
烤箱下斜放的底板铺满了小颗的马铃薯,圆圆的,没有削皮,只是洗净了放在加热的铁板表面。
“老板打包。”
如果说火焰窜出的温度吸引路人的脚步,那么发热的导管便让某一瞬注视的目光再也移不开。
清宇举着伞,和其他人一样排在街边,沿着人行道站着,雨敲在头顶的伞面哗哗作响,像荒唐的协奏曲,又像几小时出发前乱跳不安的心。
但陆权听到的却不是这样。
如今他在陆诚那套空旷又死寂的房子里还有什么可留恋的,回到自己这里,客厅里开阔的双层落地景观被雨淋得模模糊糊,窗外的城市也跟着变得支离破碎。
另一边,跑下去的清宇换了衣服,他最后跌跌撞撞走到了地下室,那里是酒店服务员的生活区;盥洗室,衣帽间,甚至有临时的小型食堂。
嗯,律师是这么说的。
踩着雨水回家的路上,他虽然嘴上没说,脚步却自发地绕着去了那家烤肉店,那家店外表脏兮兮的,门边覆满了油脂和沉积的灰尘,经常一开就是深夜3、4点才歇业。
只不过,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当时他站在镜子面前,看着全副武装的自己沉默,他伸手去摸那个人的脸,又抬手抚了抚腹前皱起的衣料,最后想了想还是转身将桌上最后一张钞票塞进了内裤。
律师和公司想要尽力团结人心,看热闹的人却只想挖出他们企图掩盖的事实,狼狈的事实是散发血腥气的猎物,没有动物愿意放弃搜寻。
陆权裸着上身就这样将自己抛进沙发,他沉默地扬头望着眼前的天花板,
炙烤的温度从相接面传导而来,脆生生的口感开始变得沙绵,烤熟的外皮束缚着里面滚烫的心,烤肉店的员工偶尔用小铲翻搅它们,让一颗颗马铃薯裹满滋润的动物脂肪。
烤马铃薯是一盒一盒卖的。
酒店对于灰色产业既不肯定,也不否认,它只是存在。
他的律师对外发表声明称,赵秉之在家中平静地死去。
他只想尽快结束这一天。
队伍慢慢地向前蠕动,前面几位的客人拎着东西惬意地离开,清宇回过神将兜里的钱捏在手里,饥饿的身体已经在油脂的香味下苏醒,他深深吸了口气。
解开的领带扔在地上,他一路走一路脱,准备去浴室洗澡,然后收到了一条消息。
陆权将淋湿的大衣挂在玄关,他一点也不在意清宇现在在干什么,一点也没有。
陆权扔了无聊的手机往浴室走,再胯着裤子出来,空无一人的客厅里只有窗外投进来的微薄光线,聊胜于无,不会让人摔倒就行。
清宇的行踪,心里对于今天的这场闹剧也有了大致的猜测,他只希望自己猜错了。
食堂背后就是BH开辟出来的特殊通道,那里往来的只有私人应召,或是被点名带进来的性资源。
黑色的皮质手环被随意一扔,“啪”地落进黑夜下的街边污水,然后很快被来往的脚步淹没。
赵秉之不可一世,居然最后被呛死,啧啧,好笑,老男人的一千零一种死法。
但这又怪得了谁?怪做饭的,倒水的,还是怪电梯的运行?不如怪世上有菜刀的存在。
呵,多么蠢的死法。
他慌忙地偏头夹住雨伞,快速解开暗扣将东西扔在了地上,再伸手去付钱。
“赵秉之在悦缦BH被呛死了。”这是消息的第一句话,后面接着一个笑脸。
此时路上过往的行人很少,但店铺外依旧排着长队。
清宇隔着前面仅剩的两三个人头探望,烤箱里扑面而来的热映在脸上,真的好香啊,他吸吸鼻子。而且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值得一只烤鸡,他想,甚至是两只。
陆权晚上回到他的公寓,家里黑漆漆的。
店铺面积太窄了,前面是开放面对客人点餐的吧台,身后就是占据整面墙宽大的烤箱,没有堂食的空间。
也许我还有明天,清宇对着镜子想,也许。
烤箱透明的门半开着,三层烤架上串满了鸡,正被机器轴翻转着接受炽热的火焰。
赤红的烤灯下,鸡肉的油脂在高温中爆开,吱吱地缩紧在紧实的皮肤上,又慢慢随着引力聚集成一滴油珠,最后不堪重负地落上底板。
赵秉之死了。
陆权盯着屏幕,也咧开嘴笑,他猜测酒店现在是火烧了屁股,急需一个替死鬼出现顶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