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骆雨湖拉开距离,径直走去。
燕逐雪手扶佩剑,凝神留意周遭,可看清等候那两人的模样,不由得便是一愣。
一个是身高七尺的大汉,手握一杆军器大枪,站得笔直。
另一个却是娇怯怯的小妇人,肚腹外凸,神情哀戚,似已身怀六甲。
他二人站的地方,开阔地势已然收拢,上方崖壁将苍穹挤成一线,下方溪水转为湍急,石
滩狭窄,倒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那木杆大枪足有丈余,色泽暗青,毫无疤节,并不似寻常武林人士趁手的兵器。
那大汉站定于此,也不像是拦路阻碍的江湖人。
他更像是个未着甲的将军。
见人走近,他沉声道:「来的可是叶飘零?」
叶飘零不答,只是略一点头,凌厉目光,牢牢锁住那人肩头手肘。
军中枪术无甚花巧,但这等环境下狭路相逢,武林高手刀剑硬攻,反而很难讨得了好。
石碧丝摸出毒物暗器,蓄势待发。
燕逐雪暗暗皱眉,但无话可说。
那人将枪杆缓缓放平,侧身拉开架势,沉声道:「你我并无恩怨,只是各为其主。」
「我没有主子,我只是在为枉死者报仇。」
叶飘零望向那个哭哭啼啼的小妇人,冷冷道,「那也是你的兵器?」
那人凄然一笑,道:「那是我的浑家。我边塞从军十三载,爹娘和兄弟姊妹都死绝了,再没别人可为我收尸,不得不将她带来。也好叫她知道,虽说她男人死了,可别想着将来生下孩子报仇。拿着我那点余财,改嫁去吧。」
那妇人顿时哭声更响,一手掩面,一手按腹,直似要背过气去。
燕逐雪忍不住道:「你一个军户,为何要来为虎作伥?」
那人叹了口气,道:「我不懂谁是虎。我只知道,军令如山。我要在这儿,拦住一个叫叶飘零的剑客。所以今日,我和他,必定要有一人死在此处。」
叶飘零缓缓走近,剑锋斜指,不语。
那人手臂青筋浮现,沉声道:「你站远些,莫要被连累到。」
那妇人呜呜咿咿离开他身边,含泪左顾右盼一番,退到溪水旁,往叶飘零的方向挪了挪,似乎想从这边走过去,离开他俩决斗之处。
燕逐雪略感讶异,心中一震,拔剑在手。
没想到,叶飘零的剑,已经刺了出去。
不是向着那个大枪在手的壮汉,而是向着那个妇人。
那妇人面色大变,惊叫声中足尖一点,向后纵出,双手猛地在圆滚滚的小腹上一拍,就听嘭的一声,无数毒针暴雨般打了出去。
但叶飘零那一剑只是虚招。
他见到那妇人展露身法,就已抢去了她的侧面。
她的人还没落地,毒针之雨仍在半空,冰冷的剑锋,就贯穿了她纤细的脖颈。
长剑一拧,拔出。
血雾漫天。
那汉子目中凶光迸发,枪杆一抖,虎吼出手。
无奈,他不舍得将那妇人当作兵器,叶飘零却舍得。
他一脚踢出,扯下那妇人短褂,将她尚未死透的身子抛了过去。
噗的一声,枪头穿腹而过,一片毒烟喷涌而出,顿时将那汉子头面笼罩。
那汉子急忙屏息后撤。
可就在这时,一件沾满水的短卦忽然飞来,罩住了那片毒烟,也挡住了他的视线。
旋即,寒光一闪,那汉子向后急退的身躯,便留下了翻滚飞起的脑袋。
叶飘零向后纵出,落在石碧丝身旁,道:「等毒烟彻底散了,再过去。」
燕逐雪收剑回鞘,道:「你是几时发现那孕妇不对的?也是从她不往后退,反而往你那边来的时候么?」
叶飘零摇头,「我没想那么多。那一剑只是试试她,她心里没鬼,便不会有事。」
骆雨湖轻声道:「我还当主君看出来,那女人手脚纤细紧致,并不像是这个月数的孕妇呢……」
燕逐雪忍不住道:「我瞧她施展轻功的时候你就已经出了杀招,你就不怕……杀错了人么?」
「为何会错?」
「她就不能是个习过武的孕妇?」
叶飘零冷笑道:「一个习武妇人以腹中孩子为挡箭牌,来协助丈夫杀我,我杀她,何错之有?」
燕逐雪盯着他,忽然发现,就算他说得对,她也想驳回去,顶他几句,「你果然总有道理可讲。」
叶飘零看毒烟散尽,摆摆手往前走去,「江湖从不是个讲道理的地方。那两人若杀了我,雨儿绝不会去问他们为什么。」
骆雨湖点点头,咬牙道:「我只会用尽我所有办法,把他们全都杀了。」
石碧丝踏过被血染红的溪水,走入相差无几的暮色之中,暗想,也不知今晚,还要有多少人,丧命在这群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