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喇叭声响!场内将兵登时齐声呐喊:“虎!”
这声呐喊挟着汹涌的阳刚之气,直冲九霄!左近树梢上的鸟儿惊的四散奔逃,卫所外的行走的百姓亦觉心中震颤
“呜——”嘹亮的喇叭长鸣,中军旗帜指向南方,场中将兵唰的跟随旗帜转身、立定。随即,“咚”的鼓声沉稳有力的响起。将兵们开始抬脚走路,并在心中默数,一、二、三、四……数到十时,那宛如敲在人心头的鼓声及时响起。
十步一鼓,谓之点步鼓。有了鼓声的指挥,将兵再无旧年之散漫。五百人的方阵变成了一条条的长龙,整齐有序的跟随着旗帜,大踏步的走出营门,走上大街。在百姓的目送下,出城、登船,直奔徽州而去!
留守在宁江的将兵们,急忙忙的跑上了城墙,看着袍泽们扬帆起航。宁江卫在杨景澄到来之前,多年不曾练兵。他们与其说是驻军,倒不如说是军屯里的街坊。有几分乡土情谊,却也仅限于此。
直至杨景澄的到来,有了马桓没日没夜的操练,无数次共同被整到精疲力竭、无数次彼此夜袭搞到对方灰头土脸,乃至对练恼怒时恨不得砍死对方。可是,就在五百青壮皆登上船只,预备出征时,无数的不舍与担忧瞬时涌上了心头。
原来,这就是袍泽。
愿与杨景澄去杀敌的,多是无牵无挂的青壮。他们期盼着挣赏钱、挣前程,好娶妻生子、繁衍子嗣。他们充满了斗志,信心十足的朝城墙上的袍泽挥手道别。并无一丝一毫将上战场的惧怕。
只因金贵无比的杨景澄,站在了船队的最前。
主将亲征,竟能生出如此气势!杨景澄有些明白昔年他家祖宗,何以横扫四方,创下赫赫武功了!
水声哗啦作响,船上的将兵们却安静非常。丁年贵赞赏的眼神,毫不掩饰的落在了马桓身上。无怪乎当年宣献伯宁愿得罪康良侯,也非要放他一条生路;无怪乎他蹉跎了十数年,杨景澄依旧待他恭敬有加。
这是个练兵的天才!而这个天才,奉出了自己的全部才华,奉出了自己的儿子与弟子,父子师徒皆心甘情愿的为杨景澄驱使!
许平安亦是见过世面的人,从北到南,从京城到地方,身为武将的他,见过的将兵数不胜数。然行为举止有如此法度的,绝对堪称凤毛麟角!他竟在宁江卫身上,望见了些许九边猛士的风采。
想到此处,许平安心如擂鼓。他知道此非杨景澄自家的本事,然若为帝王,要的正是有才之士甘愿为他赴死的威望!恍然间,丁年贵、张发财、冷辉、裘有根,包括自己,一个一个的,皆与杨景澄生出了情谊。愿陪他上战场,愿拱卫他成为帝王。
而他们相识,仅仅一年!
回望宁江城,城墙上的宁江知府在拼命的挥着手。哪怕相距百丈之遥,许平安亦能感受到他的担忧,与真心实意盼望杨景澄凯旋的殷切。
许平安倒吸了一口凉气,那位心慈手软、总是耍小孩儿脾气的小世子,在收买人心上,居然这么猛的吗!?原来天下真的可以靠哭的!三国故事诚不我欺!
负手傲立在船头的杨景澄并不知麾下杂乱的心思,他不停的在心中推演接下来的厮杀。打仗没有不死人的,可他亲自带出来的兵士,他希望尽可能的避免伤亡,尽可能的将人全部带回。
天色渐暗,含着水汽的阴云压的低沉。杨景澄所率领的船队越发低调,所有的旌旗全部收起,一艘艘的船只悄无声息的隐藏进了黑夜与浓雾之中。也就是身处江南,满地水性好又经验丰富的船家,否则连夜行船无异于痴人说梦。
而江南水网密布,杨景澄正是想要打的赤焰军措手不及!
然而,他们谁也没发现,河边草丛有人影闪过。很快,另一条河道里,一艘快船如离弦之箭般冲向了徽州城。
寅正三刻,正是人最困倦的时候。一道黑影飞快的从草丛中掠过。直至徽州的城墙下,拉弓、射箭!带着信笺的箭矢砰的插在了墙头。随即,另一个黑影拔下还在轻颤的箭矢,收走上头的信笺,反手把箭矢掰成两截,往下砸去。底下的黑影看到断成两截的箭矢,轻轻吁了口气,迅速消失在了黑暗中。
而拿到信笺的黑影,则是如同灵猴般,在徽州城内穿梭。很快,他来到了一个土坡上,有节奏的敲响了扇小巧的木门。
木门吱呀打开,黑影轻巧的落入了木门当中。门后是个狭长的地道,里头横七竖八躺着好些熟睡的人。可就在他身形稍动的瞬间,一把雪亮的刀抵在了他的后腰。
“壮子,是我。”黑影轻声道。
刀被收回,身后人的气息顿时隐去。而不远处的王守良则睁开了眼。黑影快速走到了他身旁,在他耳边低不可闻的道:“瑞安公世子率兵亲至!天亮即可抵达徽州城!”
王守良轻笑一声:“看来,前日的消息没错了,瑞安公世子确有几分胆色!”说着,眼中闪过了一丝厉色,对着黑影做了个手起刀落的手势。
黑影顿了顿,郑重的点了点头,而后抱着刀安安静静的坐到了角落里,悄无声息的等待着,真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