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阿瑞斯身边路过,隔着来来往往的同学,就像本不相识的陌生人。
纤长的睫毛眨了眨,安瑟尔露出了得逞的笑容,他垂下头看着足尖,温吞道:“那……就这样说好了啊。”
作为最亲近的人,安瑟尔必须通过多次的审问与检验才能证明清白。
尽管追查虫族是他的任务,但他还是觉得自己卑劣。
阿瑞斯短暂地僵硬了一会儿,他其实知道,安瑟尔的所有事已经与他无关。
高强度的训练下,身体素质再强的兽人都会疲惫无力,他忙得没有时间去思考任务之外的任何事,只是躺下歇息时,偶尔也会想到,那两只嚣张的大鹅,今年应该吃不到树莓了。
透亮的眼睛一错不错地看着他,羞怯、勇敢,又充满期待。
那双眼睛在他的梦里出现了很多次,每次都让他浑身发凉到惊醒。
安瑟尔消瘦了很多,脸色苍白憔悴,两颊已经没有多余的赘肉,唯一有血色的唇瓣微微抿着,让人想起暴雨过后那枝羸弱而倔强的蔷薇。
阿瑞斯轻轻点头。
直到那个盛夏,长着妖娆面孔的路易斯满脸笑意地拍着他的肩,说自己喜欢安瑟尔。
他不是去和安瑟尔谈恋爱的,他时刻记得这一点。
阿瑞斯无法避免地见证了路易斯的沦陷,那个口口声声嫌弃亚兽麻烦的表弟开始在路过甜品店的时候顺手拎起一盒精致的蛋糕,并且特意嘱咐下次的糖量需要多少。
那个总是在他的光脑里活跃的对话框再也没有弹出过消息。
公爵的两个儿子也对父亲的感染一无所知。
卡佩罗家族所有人都被收押看管,万幸的是除了赛德,没有任何人身上出现寄生痕迹。
他其实很想听安瑟尔说一句话,哪怕是简简单单的诘问或怨恨。
没有歇斯底里地辱骂和质问,已经是安瑟尔对他最后的温柔。
虫族被成功驱赶带给了他一定的权利,但军部里有的是人在等着阿瑞斯犯错,皇室的支持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只会变成负累,所以他所走的每一步,都要靠他自己完成。
是的,他们本来是不该相识的。
被他扫视的那一刻,阿瑞斯的一颗心直揪到了嗓子眼。
不戳破这层关系,安瑟尔就不会对他有过多的期待,也不会对他再有更深的感情。
阿瑞斯很想抬手遮住他的眼睛。
赛德被寄生的太彻底,除了那副皮囊,已经丧失了作为兽人的所有生物学特征。
大四下学期已经不需要每堂课都出席,但阿瑞斯仍然准时出现在每一堂课上,闲暇的时候也会和路易斯去球场,然后从古老的白皮松下路过,与某道窗口擦肩而过。
后天的舞会他确实会出席,那是抓铺赛德的最佳时机。
阿瑞斯情不自禁地点头说:“如果有机会的话,当然可以。”
他记得安瑟尔脸上的惊慌失措与不可置信,他记得那双眼睛如何失去光亮,灰败颓唐。
润的唇和含笑的眼。
安瑟尔偏着脸看他,瓷白的皮肤染上夕阳的颜色,澄净的鹿眼弯出漂亮的弧度。
那天他再次从建筑系的实验楼下路过,独来独往的亚兽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然而那天的舞会兵荒马乱,他们最后也没有机会跳一支舞。
尘埃落定的那天,军部派了车送他们回去,阿瑞斯离开帝都调查线索,再见面时,安瑟尔已经回到了学校。
阿瑞斯从未忘记自己的任务,也没有与安瑟尔有过更加亲密的接触。
那是他们不再联络的第58天。
皇太子的恋情很快掀起舆论风暴,因为表亲关系,他和安瑟尔见面的次数又多了起来。
搜查赛德的进程很顺利,等他将手里的证据全部上交,就得到抓捕大贵族的命令。
不卑不亢的亚兽总是跟在路易斯身边,他们从气质外貌到言行举止都像是两个世界的人,但当雪色的花瓣染上妖娆艳丽的红,竟然出乎意料的般配。
天边的晚霞绚烂如锦缎,满脸惊喜的亚兽小跑过来,低声问他:“恩伯斯公爵的舞会你会去吗?”
他这样想着,觉得自己出现在这条路上的时候就已经变得荒谬可笑。
但安瑟尔只是看了他那一眼。
同行的朋友不会去在意他走的是哪条路,可每次与路易斯见面,都会对上那双意味深长的碧绿猫眼。
一管又一管送检的血液,一次又一次地彻夜审查,阿瑞斯无法给他任何帮助,他只是听说亚兽很配合,不哭也不闹,一心想要知道自己的父亲还有没有恢复的可能。
安瑟尔很坚强。
“那么……你会邀请我跳一支舞吗?”
那天,他不知道为什么,再次等在了安瑟尔的实验楼下。
阿瑞斯是这样想的,也一直保持着距离。
两人的互动不算亲密,可又不仅仅是“朋友”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