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把铅桶灌满。她接着像从前那样朝四周一看,可今天的情景完全和往日不同呀!
没有人再像从前那样向她亲切地微笑,没有人跟她和颜悦色地交谈,大家都带着
轻蔑的神情瞅着她,用手指点着她,有几个人交头接耳在议论,半是恶意,半是
同情,还有人竟然怒气冲冲地威吓她。
在开西洋镜的人欺负她时曾经帮助过她的那个年轻屠夫。现在也在人群当中,
他站在广场中央,好像在等待她似的。当埃米部终于右手提着满满一铅桶水,左
手撑开打他身边走过向他招呼一声时,他向埃米娜险上猛击一拳:「滚开,你这
个臭婊子!」
这时埃米娜方始恍然大悟,从前邻居们跟她来往时的那种爱,现在全变成了
恨,现在大家都看不起她,但是为什么?为什么?
当她从小杂货铺跟前走过去的时候,她听见售货员在说:「这是她的罪过吗?
她的姑妈,那个妖精,应该把她吊死!」
在广场的尽头也站着那个黑胡子莫雷阿人。他正在架起西群镜箱,当他发现
埃米娜时,便用手指讥嘲地指着她,嘴里开始用一种更加动听,更加响亮,更加
令人满意的调子赞美他的图片:「最后,我的女士先生们,你们看跳蚤、蚂蚁、
狐狸、刺谓吧……」
「还有壮蛎、河蚌、蜗牛,」围在四周的人补充,并且朗声大笑起来,用手
指指着提了一铅桶水打他们面前匆忙走过去的埃米娜。
她好像一个被人追逐的罪犯,赶紧拐进狭窄的小巷。但是这儿迎接她的也是
嘲笑、讽刺和敌意。
她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把铅桶里的水倒进大缸。然后走进房阿,脆在铁床
前,把脸理在枕头里,哭个不停。
曾经返回到她身上的一刹那的欢笑、唱歌的兴趣,如今一去不复返了,现在
她走在街上,不管买东西也好,提水也好,她的面色总是那么阴沉,情绪总是那
么激怒。她避开大家绕道走,要是有谁跟她搭腔──现在总是用不堪入耳的话─
─她就向那人伸出手,翘起手指,放肆地唾骂。
「哼,你这个下流坯!」
现在假如有人接受她跟她调笑,那个年轻屠夫即使看在眼里,也不帮她忙了。
只有她一个人破口大骂那个不要脸的无赖。一天,有个人找她麻烦,她就顶撞对
方:「小鬼,你的教养够好了!」
然后她高声斥责对方:「你想在一个婊子身上捞到什么?」
好让屠夫也听到。
整个住区的骄傲深埋了。再也没有天使,再也没有小鸟,再也没有天真无邪
的孩子,而只有一个婊子了!
现在埃米娜心里也清楚,她姑妈把她出卖了。她不再期待安德雷阿斯先生回
来和她结婚。不,她不再相信这一点。那只衣柜,那口箱子,那少数几件衣服,
她知道,这就是她的身价。
姑妈把20泰勒全花到日常开销上面,因为织机一直还停着,这笔钱迟早也会
花光的。到那个时候怎么办?那一定又会遇到贫穷、饥饿!埃米娜一想到这点便
会感到不寒而栗。要是一个泰勒也没有了,她心里想,那姑妈又要出卖我了。
不,这次即使天塌下来,她也不再听从姑妈了。我情愿死也不会听她的话了!
她提心吊胆地日夜祈祷:「亲爱的上帝啊,你息怒吧!你让我们的织机重新工作
吧,免得我们穷人挨饿!」
上帝听了她的祈祷。
一天,泰勒快要用完时,姑妈又坐到织机上干活了。埃米娜坐在她旁边纺纱。
「哒克—托克—哒克!……站克—托克—哒克!」
织机不停地响着,「咝磁!
「纺车在鸣唱,这些声音简直使这个姑娘耳聋,使这个姑娘陶醉,她那诫实
的心里充满喜乐,就像安德雷阿斯先生离开的那一天一样,她禁不住和着纺车的
声音,轻轻地哼起歌来。
她幸福了!她似乎觉得自己现在真的获得了拯救,得到了解放。她不再害怕
姑妈再次把她出卖了……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