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换回自己的衣服,再来找嬷嬷的时候她已经备好了花名册在桌上,我来不及说什么便翻看起来。她在旁边摇着扇子阴阳怪气道,“这才上台一次就有大牌脾气了呀,以后多来几次不得端好大架子……被大人传召的机会难得,你确定不再考虑考虑……”
我看着琴,拨动一根琴弦。音乐声同时随之响起。
我没抬头,“闭嘴!”
凭地脑中蹦出背过的诗句,但弹琴的又是我,无端地感到好笑。一曲奏毕,我抱着琴,学着以前见过的乐妓模样,屈膝作礼,而后转身下台。
听起来也不难嘛。
也就是说迄今为止我做的一切努力等于白费。
我走上台,席然而坐。也不紧张,假奏而已。
没有。
“我不卖身。”我正色道。早就听说过异人阁会向某些“口味特殊的客人”提供“特殊服务”。
嬷嬷盯着我,我意识到我脸上的神色变了,而且变得很不好看。随即想到我是有求于人,强迫自己缓和下来。
“我做,”没有犹豫地,我说,“我做。”
“哟,公子,当我们这儿是哪儿啊,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不是钱的问题,赎金我知道你们这些小爷都出得起。如今异人阁能收留到的有真材实料的怪物越来越少了,现在的人啊,口味越来越刁钻,不定期进一批新货还满足不了他们。我们也是爱才惜才之人,收下了哪有轻易放掉的道理……谁不知道放长线钓大鱼,不吊足看客胃口我们银子往哪儿进?”
到了楼上,命人给我沏了一壶茶。才缓缓开口道,“明人不说暗话,咱不是圣人,没有义务帮你。你要找的人你又不肯告诉我名字,只叫我拿出最近进的人的案卷给你看……我们也不是任人随意差遣的。你要达到目的,就得付出点代价。”
“嬷嬷说笑了,小生是男人,自认容貌过得去,更无特殊技艺,拿什么与艳冠群芳的花魁相比……”
嬷嬷喜笑颜开地叫住我,“哎哟,公子好福气,我们的稀客魏大人说要见你……”
“公子有所不知,我们异人阁主打招牌之一,”老巫婆故弄玄虚地摆弄了一下金灿灿的手指,“是人妖。”
嬷嬷大笑起来,“咱又不是青楼那样丧心病狂的人,但是,”她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阴鸷,“醉美楼的花魁已经霸占了好久的人气,那些好色之徒都爱往那儿去,反观我们异人阁,初初让人惊异过了,就没什么留得住人的东西。丑的毕竟不招人喜欢,好奇心被满足了,也就没什么可留恋的了。”
我在那里心不在焉地随意挥舞指尖,心里想的是,曲颐殊,你欠我的大了!
“钱你不要,我想不出除了财你们还能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花魁不可以,你可以呀。”
没有。
“这么说,嬷嬷是不肯告诉我小生所寻之人有没有在这儿咯?”
“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咱都是生意人……”
嬷嬷眉眼弯弯,笑容诡异,看得我不寒而栗。
我面无表情,“滚。”
我气极,差点把手里的纸张揉坏。嬷嬷一阵大呼小叫,我更心烦,随手将册子往天空一扬,内页散开,纷纷洒洒落下来,所有人目瞪口呆。
嬷嬷听说我要见她,很高兴地下楼迎我,听说我要找人,脸上的笑容就变了。
“公子若不愿意我也不勉强了……”
曲颐殊,为了找你,人妖我也
“异人阁自然不能跟青楼比,完全不同的性质。既然做这行,一开始不就应该预料到会出现这种状况吗?难不成嬷嬷也要请个花魁,那不就违背异人阁的初衷了吗?”
曲颐殊自然不可能在醉美楼,就算她没有自知之明,青楼也不可能收留她。倒是异人阁有些可能。
没有。
有美一人。被服纤罗。妖姿艳丽。蓊若春华。红颜韡烨。云髻嵯峨。弹琴抚节。为我弦歌。清浊齐均。既亮且和。取乐今日。遑恤其它。
嬷嬷磨着指甲,看了我一眼,轻蔑一笑,“有些时候,人本身就是最大的财富。”
“嬷嬷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我漠然地坐在镜子前让妆娘上妆,听得她们啧啧赞叹,一点感觉也没有。按照约定,我没有完全露出真容,半块纱巾蒙住下脸,因为要吊足观众胃口。而我也不需要真的有什么琴技,只要坐在舞台前面抚琴,手指轻动,背后幕帘后有一人会真的弹奏,好像是我在演奏一般,做做样子即可。
这样想着,我便去了。
什么意思?
老板也是个奇人,在城中已有最大的妓院面前也能立足,并且后来居上,说白了还是充分抓住了人们的猎奇心理,利用了人们的审美疲劳——美的看多了,倒觉得丑的稀奇起来。
“我们上楼细说。”
台下鸦雀无声,一张张充满好奇而蠢蠢欲动的脸,想来嬷嬷做足了噱头。
“公子扮起女人来,可一点也不比那花魁差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