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面宿欢出了门,待到午时也不曾见温梧。她相询楚珚之,方才晓得他找了个说辞,只讲自个儿昨夜受凉,今儿有些不适,故而歇在房中。
她忽而想起自个儿一时无有收敛,那位温郎君今日怕是不好见人的。
“啧。”她唇角勾起戏谑的笑,又转瞬掩下,看向端坐在圆凳上的楚珚之,“不知您病情如何了?”
楚珚之思及昨夜被瓦片摔碎声惊醒,心底已有猜测,面上却是半点儿不露。他搁下箸,取过锦帕轻轻拭着唇角,颔首应着宿欢道,“只晚间似是屋顶上来了只猫儿,将瓦片拨碎檐下,扰人好眠。风寒倒是好了许多,再歇过今天,想来明日即可启程。”
“深秋的夜里,还下着雨,哪儿会有甚么猫儿。”宿欢轻笑一声。
“昨夜下雨了么?”他看着宿欢唇角笑意一顿,自个儿却是浅浅笑开,将此事轻轻揭过,“想来是雨下的小,故而我不曾发觉罢。”
宿欢眯眸瞧他,乍然又笑,“玉因所言甚是。”
“……”楚珚之被这一声唤惹得语塞。
“说来……”她漫不经意的撂了句话,语气懒散,“温郎君似是还无有用膳?”
“我已吩咐侍从送去了。”从容接下宿欢的试探,他却又道,“若阿姊忧心,去看望看望他亦可。”
“哦。”宿欢不耐得与他再明来暗往,索性应下,“那我过会儿便去。”
楚珚之顿住,“……”
按理说来,哪怕宿欢此刻不将那“忧心”一词解释清楚,也该避讳一些,又或转开话题才是。这般应下来又是怎么个意思?有恃无恐么?
好她个宿欢!
偏生她还瞥了眼楚珚之还余下半碗的白米,与他说,“我知晓玉因近来无甚食欲,可便是看在北地郡灾情、流民的份上,也须得多用一些啊。”
“……”他被宿欢拿此事来奚落,却还得温温和和的与她解释,“过会儿还需吃药,若再进饭菜,便喝不下了。”
“哦。”因此,她方才笑yinyin的欠身一礼,“玉因好生休憩。”
楚珚之忍着气颔首应下,“……嗯。”
一门之隔,两人各自敛了面上笑意,更添眸底晦涩。
她慢吞吞的走到温梧房门前,碍于清早儿自个儿所为,轻咳一声,不尴不尬的抬手叩门。
因着如此敲门又不做声的唯有宿欢一人,门里的温郎君岂会不知门外是谁?
叩门声又响。
“……进来罢。”他这般应着。雕花门被推开,他再开口,“宿女郎寻我何事?”
“听闻郎君病了。”宿欢上下看过他,目光在那已好过许多,几近看不出痕迹的唇上一触即离,“不知现如今可好些?”
温梧默不作声半晌,挪开眼,耳廓悄自红了,低声说她,“……明知故问。”
门被关上,宿欢一如清早儿那般倚着雕花门,隔着几步之距看向他。本以为温梧方才不会搭理她,甚于怒骂斥责也在预料之中,倒是唯独此刻这般情景,教她预料不及。
想不透,她便问了,“郎君不恼么?”
“嗯?”温梧略略一愣,想起了此前的事,又添几分不自在,“……什么?”
“郎君看重礼数规矩,更是个清正的性情,想来最看不惯的,便是我这般放浪形骸、寡廉鲜耻之辈罢?”宿欢又低笑了一声,含情目里几分试探几分打量,更有几分晦涩,被掩在佯装的苦涩倦怠里,教人看得心尖儿发软。她问,“哪怕将郎君欺负成那般,郎君也不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