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衡很快对俞川的身体失去了兴趣。
这段热情来得无声而快,消逝得更是彻底。最初时有些微的惊恐,有些微的瑟缩,但这些模糊的多余情绪也很快消弭下去,只剩下疲惫,只是无意肌肤之亲。
他不再像第一次见面那样欢喜和爽朗,整日蹙眉,加班的时间也日渐增多。
俞川很快就意识到这件事,随后开始准备搬走。
他不准备提前告知齐衡。
齐衡是位称职的警官,年轻、温柔、富有热情,要说他有什么不好的,那就是太天真了。俞川知道是自己出现得太贸然无礼,搅浑了他的生活,祸害了他的干净,所以现在就应该悄悄退开。
身侧的呼吸声平稳而绵长,是齐衡睡熟了,清爽的眉目把沉黑的屋子勾勒出一个轮廓,使这个夜晚显得分外柔和。
他已经三天没有回家了,傍晚进门后显得尤其不适,进浴室草草冲了澡就回屋睡觉。
俞川看着他的脸,有了一瞬间的恍惚。
他一直觉得两个人同床共枕是一件奇妙的事情。从很小的时候开始,他就一直是一个人睡觉——俞权承几乎从不着家,母亲也一样,诺大的院子里,草是荒芜的,花是枯萎的,俞川甚至没有一只玩偶。最亲近的人或许是伺候起居的保姆,然而这么说也不对,因为保姆也不大和他说话。及至后来……
及至后来,即使訾汶舟控制禁锢他,也向来不和他共眠。
他稍微有点贪图这种温暖,不是眷恋,不是舍不得,单纯的是吃到了没吃过的白面包,就想多吃一口。
他没有行李,起身就能走。
齐衡找不到他,也不会找他。
“等天发亮,天发亮我就走。”俞川看着窗外想。
怀着某种贪念阖上了眼,他轻轻往齐衡身边蜷缩了身子。
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因为耳边细小的金属声。
天还没亮,月光却正正悬在窗口,有圆,又亮,让俞川一眼就看清了手腕上泛光的手铐。
他挣了一下,“咔哒”一声,窗边又传来一声细微的声响——
窗户被推开了。
俞川迅速蜷缩着坐了起来,团在窗台上的一团迷蒙烟雾随即被吹散,原本蜷缩在半空中烟味也被冷风夹杂着拂过来。
倚坐在窗台边的人继续把玩着手里的那把枪,低头轻声说道:“我听霍延说你不见了。”
由于背对着月光,他的面目沉黑若水,只有略显缭乱的额发在烟雾后沐浴着清凉的光芒。按入最后一枚子弹,他拉开保险,毫不瞄准,抬手对准对面就是一枪!
俞川一直失语般地望着他,直到现在,才不可遏制地紧闭上眼惊叫起来:“齐衡!齐衡——”
头上的挂式相框应声而碎,噼里啪啦地掉落。俞川不知道訾汶舟射中了哪里,也不觉得玻璃割伤了自己,他只想把齐衡叫醒,叫他快跑。
可是齐衡毫无知觉,无声的躺在他身边,一动也不动。
俞川的手腕已经摩擦得发疼,嗓子叫得发哑,齐衡却始终不说话,他怔怔的停止了挣扎,怔怔地呆望了床上的人几秒,才把眼神缓缓移向对面的人:“……訾汶舟,”他问,“你把他怎么了?”
訾汶舟接到霍延电话那天,很是恼火。俞川什么时候跑出去的、什么时候没回家、怎么不见了,他统统不清楚,霍延怎么知道俞川的行踪,他也不清楚。他不过是觉得两人的关系稍有缓和,不必再日日关狗一样把俞川关在家里。
他想俞川兴许是闹了小脾气,所以谢绝了霍延幸灾乐祸的帮忙,等着他自己回来。
结果就这么等了一个月。
訾汶舟的右手很稳,拖着黑洞洞的枪口,他直直地瞄准了俞川,把烟扔向脚下,他答非所问地低声道:“你想什么时候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