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我睁开眼睛。屋里灯火冷清。明珈却不在。
我披上衣服打开门。明珈披着白色长袍站在廊上。一轮皓月当空。明辉撒在院子里。廊下一架优昙婆罗铺天盖地开满了硕大的花朵。
明珈回过头来,花于月色之间。他是第三种绝色。
我握住他冷玉一样的手。他的手和他人一样,也永远微凉。
他反握住我的手,贴在脸上,抬头看着我。眼神幽暗沉静,声音留恋哀伤:“对不起,安安,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所有的事情。那些我没有来得及做的事。那些我没有来得及说的话。以及我做了,可是我做错的事情。”
他捧着我的双手,低下头,近乎虔诚的吻我的每一根手指。
“我没有怪过你.......”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什么样的安慰都苍白无力。对于楚臣,我可以用一辈子的时间陪伴抚慰。直到时间淡化他的伤痛。可是明珈,我只有满心愧疚:“所有的事情咱们都忘了吧...”
不需要很聪慧,我也明白他爱我。虽然我并不认为,我们短短的相处何以使这样优秀的他对我用情至深。但我相信,他的深情远比他表现出来的还要多:“我认识他们在先。只能辜负你。我很抱歉。”
“你先认识的是我,只是你忘了。你什么都不记得了。”他声音无比悲凉。尾音颤抖。
“我忘了什么?”
“我想要你记得爱我的感觉。又想要你忘了曾经发生的那些事。”他嘴唇贴着我的额头辗转:“我们的过去,痛苦多过美好。幸好你忘了。”
我什么时候认识他吗?我的记忆没有断层。何况明珈这样的人,只要见过怎么会忘记。
“我不记得你了。你可以告诉我。我相信以前没有伤害到我的事情。现在也伤害不到我。”我知道他想说。我看到的孤寂几乎化为实质,快要把他压垮了。
他把我搂在怀里。下巴搁在我头顶。我知道他在考虑。只是环着他的腰安静的伏在他怀中。
“好。”他离开一点点:“我让你看看我们的过去。”
他左手和我右手十指相扣握在一起,再把长期随身带着的骨笛放入我们交握的手心。另一只手抬起我的下巴:“看着我,安安。”
我看着他浅金色的眼睛。仿佛落入星河璀璨的天空。整个世界抽离。我如坠梦境,看见星云空茫。银河系的旋臂开始转动。水蓝色的星球上雪山巍峨。
雪山下的益西山谷被一天一地的白雪覆盖,只露出一座座民居的红色屋顶,像童话世界一般。
雪白的大地上只有一行马蹄印。一个小小的马队。为首的高大的马匹上坐着个小小孩子。
我一眼看出来那是明珈。小小的明珈带着毛绒绒的风雪帽。额头散落的零碎头发半掩住火焰纹胎记。小围巾包住口鼻。只露出一双圆溜溜的浅金色大眼睛。
小明珈看着山谷中的石堡 nai声nai气的问牵马的冰原族青年:“阿爸,我们快到老家了吗?”
他阿爸闷闷的应了一声。并没有归家游子的喜悦。
画面一转,益西城堡的餐厅中间还是一个大火塘。墙壁熏的黢黑。火塘燃烧着大块的木柴。火上方吊着只打酥油茶的锅。
大人们围坐在火堆边。
明珈爷爷肤色黑红,头上梳着辫子。老人吧哒吧哒吸着水烟说:“扎西。明珈不能留。”
明珈爷爷头上顶着那块拳头大的蜜蜡随着他爷爷说话的动作一直颤巍巍的摇。明珈总觉得他会掉下来 那么大一块石头砸身上一定疼,所以他一直警惕的盯着看。
明珈的阿爸扎西说:“阿爸,明珈在我在,明珈走。我走。”
“你的女人还没有回来灌过顶就死在外面。你们就不算接过婚。何况你两个弟弟还没有圆过房。又只有这么一个孩子。家里这一代没有主母。肯定还要正式娶一个媳妇。家里不能有不同母亲的孩子。
如果不是当年你二爸在外面有了女人,生了野孩子。他怎么会起了外心。不光偷偷带走了牛羊,农奴。还带人马回来偷袭家里。害死你大哥。我和你三爸四爸花了多大的功夫,死了多少护卫才镇压住。现在家里实力大了折扣。眼看着新升座的圣王主意越来越大,长老们说的话都不怎么听了。大金轮寺里和我们不是一条心了。你两个弟弟又还小。我们家经不起折腾了。再这样下去我们家的土司印怕是难保。益西山谷就要改姓了啊!”
“阿爸,汉地打仗,我身陷其中。明珈的母亲于我有救命之恩。我本想早一点带他们母子回来。实在是处处不太平。我们回家路途艰险,明珈的母亲死在路上。我答应了明珈的母亲。要好好照顾明珈。让他安乐一生。我们冰原族汉子绝不食言。”
四爷爷出来圆场:“大哥。寺里我们家出去的两个长老年纪都大了。后面自己人怕续不上。不如把明珈送去给圣王做徒弟。明珈必定不会委屈,我们也算是在圣王身边有个自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