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比较习惯。」
「这、这样啊……」
彷彿受到那温柔的笑容所感染,伊妮莉可也跟着傻呼呼地笑了出来。直到身旁的同伴用手肘顶了她一下,才让她想起那暂时被遗忘的任务。伊妮莉卡收起了傻瓜般的微笑。
「关于任务的部分,卡蜜拉姐,您要不要到营帐里谈谈呢?」
真是惊人的适应力呀。伊妮莉可给卡蜜拉的感觉就好像相处已久的部下们,谈起话来非但没有阶级上的隔阂,也没有半点无礼的陌生感。卡蜜拉十分喜爱这种感觉。
「好的。正事还是在里头讨论会比较好。」
伊妮莉可点点头,接着转头对身旁的同伴交代几句,就带卡蜜拉来到她们位于此地的帐篷。
虽然这帐篷与卡蜜拉中队所使用的是同样的款式,在卡蜜拉尾随伊妮莉可踏入里头之后,过度简易的摆设却令她感到相当新奇。伊妮莉可递给她一瓶未开封的杯装水与吸管,三人就在小帐篷里围成一个稍微宽鬆的三角形。在卡蜜拉拨齐略显凌乱的髮丝时,伊妮莉可以担忧的语气说道:
「距离任务开始只剩四十分钟,不晓得装甲机赶不赶得上啊……」
她右侧的同伴也露出担心的目光,问道:
「我去催催看吧?卡斯基娜有说过,万一损伤得太严重就无法指望赶在时间内完成了。」
「那我们最好别打扰她。虽然没有玛雅的装甲兵小队支援会很吃力,不得已的情况下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卡蜜拉想起午后来到厄当林道时所目睹的惨况,语带不安地问道:
「夜间行动是否如同下午那场战斗?」
「我想是的。我们奉命瓦解此地的暴民集团,必要时不得留下活口。」
这句话从眼前这位比自己小至少五岁的女孩子口中说出,不禁令卡蜜拉感到心寒。她带着厌恶的心情回想,那横尸遍野的情景怎幺也不像她所谓的「必要时」。卡蜜拉脸上的微笑渐渐消失,她以提不起劲的平淡声音问:
「那幺这一次,我们的士兵也要参与战斗吗?」
伊妮莉可摇摇头。
「战斗方面交给我们处理,请卡蜜拉姐及克拉拉中尉的部队建立包围网就好。上头不希望这件事传开,所以希望今夜过后,厄当林地仍然是片平静的森林。」
言下之意,就是要她们这些前来支援的两支中队负责抓漏网之鱼及打理战场。卡蜜拉对预料中的任务摆出沉重的表情,但她仍然以平淡的口吻回覆伊妮莉可。
「我们会尽全力配合。」
伊妮莉可面露苦笑。
「那幺战斗细节我们就不谈了。卡蜜拉姐,关于这次的任务……」
伊妮莉可开始系统性地告知卡蜜拉这次行动的相关情报,但卡蜜拉并没有专注在她的口头简报上。事实上,卡蜜拉清楚地知道:自己的精神就要濒临极限了。
长达三个月的战争并不能带来所谓的习惯。对前线的士兵来说是如此,对于她们这些主要负责后勤或增援的部队来说更是如此。以卡蜜拉中队为例,日日夜夜运往营里的大量伤兵所创造出来的苦痛景象就是这三个月来属于她们的战场。这样的战场,怎幺样也无法习惯。
然而,无法习惯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她之所以选择在战事告一段落的时候留下,正是为了凭弔那不再归来的部属的灵魂。残忍的是,为了调查托芬小队遭遇到的事件而留下来的她们,却也就这幺无端被捲入地狱般的行刑场之中。
如果是为了某种理念而开启的战场倒也罢。但是她们今天所清理的、运送的,只有一部分是持有简易近身武器的暴民,其她绝大多数则是手无寸铁的难民。即使这桩悲剧与杀戮战场具有相同的本质,却怎幺也说服不了她受伤的理智。
生命竟然能以如此不被重视的、无意义的、大量且完整地消失,这种荒唐的事实不断冲击她这三个月来、这数十年来信奉着的唯一真理。
──我到底是为了什幺而救人呢?
思及那归来的人们及不再归来的人们,卡蜜拉流下了疲倦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