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儿生硬,仿佛那思路还沉浸在关于海纳的话题里。然而,当她将目光朝那四位年轻女子扫视一周后,思绪便得到了调整,立刻又滔滔不绝了。她说:“乍看之下,似乎没有差别。但仔细想想,你们不觉得几位死者的生命品质截然不同幺?你们不认为安妮的死超越了今生今世的范畴,而她的爱和宽恕已进入永恒幺?”
文景茫然地摇摇头。突然想起问慧慧爹借钱时,老汉还算痛快,她又忙遮掩道:“这不,海纳病了,我四处筹钱救急时,你爹爽快拿出六千。”接着文景就浓眉紧锁,带上了责备口吻。“你不该不给我个信儿啊!你知道得知你出事的消息,我是多伤心多难过吗?”文景想起她为慧慧筑衣冠冢的事来,频频摇头苦笑。“后来
文景目送慧慧从后台走上讲坛,呆呆地站在她与慧慧分手的地方,一动不动。听着她激情洋溢的讲演,她茫然了。文景在省城医科大学为海纳寻找相关资料时,见过讲师、教授们气宇轩昂、步履匆匆的样子。也听说过讲师晋升到副教授、副教授晋升到教授时需要废寝忘食准备论文答辩、专家考评。慧慧已进入与他们相当的层次了。这就是迎接挑战的临界状态。所不同的是前者是为了传递科学知识,慧慧是为了拯救人的灵魂。共同的特点是忙忙碌碌没有闲暇。这些人往往比真正的演员还陶醉于自己的角色。登台的时间太多,息台的时间太少,就很难眷顾陈年故交们的感情了。
慧慧低头看腕上的手表,十分钟的休息时间早过去了。这时她显得有些慌张,忙对文景说:“咱抽时间再谈。”从卫生间出来就循着圣乐声朝原路返回。她头也不回地朝讲坛的方向走着。从她的后背、她的衣服,文景能感觉到她的呼吸和目光。慧慧已步伐沉稳、神定气闲。她的全副神志已完全进入她即将讲演的内容了。这让文景既着急又沮丧。想慧慧、盼慧慧,这分离十几年后的团聚,这短短的一瞬,难道就这样结束了?文景不由自主地跟定了慧慧,就象她如影随形的尾巴。
“文景,我知道你需要帮助。我一定会帮你的。”慧慧只好硬着头皮,保持镇定,站下来安慰文景。“希望你先成全了我这两场讲道:此刻即将结束的一场,晚上还有另外一场。以后,我抽时间约你好不好?——这对我至关重要,因为神将拣选我成为牧师。”慧慧说罢,朝文景摆一摆手,表示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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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上,陆敬灵的第二场布道完毕,即刻向会众介绍了来自中国大陆的好友陆文景。她说:“亲爱的弟兄姐妹们,说起来真是难以置信,现在我与大家共享一个神迹。今天,台下就坐着我的同郷、同学、挚友——陆文景,”说到此,她示意文景站起来与大家认识。“在家乡,除了我的父母、兄弟,我最为挂怀、最为思念的就是她。睡里梦里都在为她祈祷,求主看顾她的平安和幸福,希望有朝一日能团聚、畅谈。今天,亲爱的天父,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天父成全了这一切……”陆传道说到此带上了浓重的鼻音,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
听到这里,文景突然想起中国的一句老话。她想说:我们还是少谈些主义(大话),多解决些实际问题吧。然而,在这种场合,根本没有她插话的空儿。一位小个子的女生又提起了终极关怀、灵魂的得救和信仰自由的问题。对她们的讨论,文景没有太多的兴味,她只记住慧慧关于“人类罪性的觉醒”的几句话。她说:“我们来自大陆的中国人似乎很难认识自己的罪性,最大的罪是不珍视生命!因为我们相信革命压倒一切,斗争压倒一切”。她希望慧慧能以此来反观自身,认识自己的过错,接纳自己的女儿。
深夜,直到文景和陆传道同居一个寝室,屋内只剩了她俩时,文景渴盼的慧慧才从天国的圣光中回到现实。两位挚友毫无睡意,各自抢着讲述她们分别后所遭遇的一切。原来慧慧跳入滹沱河时并未溺水身亡,尽管她抱了必死的决心,好歹沉不了底。后来她作出这样的结论:原以为是初中参加军训时学过几天游泳,后来才知道是神的旨意。她本想爬上来用其它的方式了断自己,不料却被一株上游冲下的树冠罩住,随树冠的裹挟漂了三、四十里。当时只求速死,一再栽头往肚里灌水,渐渐失去知觉。最终还是被界河铺一位打捞河炭和雨楂(上游发了大水会冲下柴炭、枯树,老百姓统称雨楂)的青年所救。慧慧认为这是神的差遣、神的美意。这青年正是她现在的丈夫。“他是六五届高中毕业生,参加过高考,成绩优秀却因家庭出身是地主未被录取。他一直不死心,仍然在复习功课,第二年就赶上了文革,七七年恢复高考制度后成为我省高考状元。后被公派出国读博,研究统计学。现在一家银行做风险评估。”说到此,慧慧话锋一转,急切地问:“我每给家里寄了钱,都有你和那苦命闺女一份儿。电话中一再嘱咐慧生给文景送过去,他送了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