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他害怕极了,他怕死,他怕自己还没踏出那一步就结束了。
他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老天一定要给他制造各种各样的麻烦,把他和季垚隔得远远的。在符衷早就已经知道“爱情”这两个字了,在他还没长大的时候,这两个字就令他大吃一惊过。现在符衷以为自己明白了爱情,但现实又告诉他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有时候别的路走得太顺了,上帝总要在另一条路上让人磕碰两下。符衷五官出色,身材高大,双眼充满神采,他聪明,对人和气、善良,但谁都觉得他高深莫测、不易相处。符衷家财万贯、高学历、25岁就做了北极基地的总督察,说出去任谁都要大吃一惊、难置一言。
条条大路通罗马,有的人就出生在罗马。符衷就是那个出生在罗马的人。他的条条大路都走得太顺利了,所以他的爱情走得满身泥泞、痛苦不堪。
所以符衷不是被偏爱的那一个,季垚不是被抛弃的那一个,他们在某种程度上说是一类人。季垚的命运更加靠近地狱,死亡常常与他相伴偕行。不管他们有着怎样的身世、际遇,他们都是万千人潮中最普通的两个。总统在会堂和乞丐在阴沟看到的是同一个月亮。有好有坏,有喜有忧,符衷不在高楼,季垚不在深沟。
符衷哭了很久,最后他啜泣着哭出声来,他真的太想念季垚了。季垚给了他多少冥思遐想,符衷又是那么温情脉脉地爱着他。小七回到符衷身边,蹲下来,用脑袋蹭了蹭他的手臂。符衷抬起头来,擦掉被吹凉的眼泪,抬手揉了揉小七毛茸茸的耳朵。他看着北极光,从怀里摸出一张信纸,默默地读了一遍。
这是他事先就写好了的遗言,如果他死了,这张纸就会被送到季垚手里去。符衷怕死,但他仍然做好了死亡的准备。他得想象着一些柔软的温情的时刻,而不能让绝望诱惑着他走向深渊。
符衷按亮手机,他想给季垚打个电话。但系统提示他“通话无法建立”,符衷反复拨了很多次都没有打通。脉冲对电磁波造成的影响太大了,还没完全恢复。他捂着眼睛呼出一口气,空落落的失望让他手脚冰凉,等寒气把他浸透,他的心就被冻硬了。
之后他又试着把拍摄的北极光的照片给季垚发过去,同样也发送受阻。符衷翻了翻之前和季垚的聊天记录,他实在想他想得厉害的时候,就会翻以前的聊天记录,好像这样季垚就回来了。
*
雨还在下。深夜,人们都睡去了,仓库里熄了灯,有些地方在漏水,隐隐约约能听见滴答的水声。潮湿的空气里弥漫着药水、肥皂和油漆喷剂的气味,淡淡的血腥味从门窗的缝隙中飘了出去。静悄悄的黑夜里时不时划过飞机的探照灯光晕,屋檐下守夜的执行员一抬头就能远方的山峦上烧着两团巨大的火焰。龙王一动不动地停在那里,好像它也睡着了。
不过现在没人去打龙王的主意,就算它安安静静地趴在那儿任人宰割。战争让人疲倦。也许龙王一开始根本就没想跟人开战,它只是想拿回自己的东西而已。
季垚靠在僻静的墙角熟睡,身上盖着一床毛毯。他原本只是想坐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就回指挥部去,但他实在太累了,一边思考一边就沉沉地睡了过去。人们没有叫醒他,好心的执行员抖开了一床毛毯给他披上。他闭着眼睛听到外面杂乱无章的雨脚,同样也做着乱梦。这黑黢黢的夜里正是喊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灵的时候。
他像往常一样梦到了符衷,他们在雪原上行走,头顶就是北极光。他们没有打伞,在寒风中说笑着,声音是那么响亮、开阔,周遭阒无一人。他们谈论着自我的牺牲精神,白雪不用一会儿就盖满了他们的头发,顷刻间就把他们一路走来的痕迹掩埋了。说到动情、愉悦之处,他们就紧紧地拥抱在一起接吻,一直吻到喘不过气来才罢休。
季垚做着梦,在睡梦中扭过头,落下泪来。他不确定自己到底是醒着,还是睡着了。季垚哭醒过来,梦中的大雪纷飞着远去了,他还是独自一人。灰蒙蒙的仓库里听不见一点声音,所有人都谨慎、小心地待在黑甜乡里。季垚发觉自己还在仓库里,看了看时间,已经午夜十二点过了,他一觉睡了七个小时。
期间没人来叫醒他,说明没发生要命的事情。季垚把眼泪擦掉,他恍恍惚惚地想了想,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流眼泪,刚才做的梦他也想不起来了。挪动了一下身子,发现双腿麻得发胀,根本抬不起来。季垚靠在墙上喘了两口气,听着清晰的雨声,随后他把身上沉重的防弹衣脱掉,用毛毯盖住,撑着地面爬起来。
执行员和医官都睡在简易的行军床上,个个都把枪压在手肘下面。季垚轻手轻脚地穿过中间的过道,在门边拿了一把伞走到外面去。坐在房檐下的守夜员看见季垚走出去吓得忙站起来行礼,在悍马车里边躲雨边抽烟的执行员连忙从车里钻出来朝着季垚打立正。
他们原本以为这个时候不会有人来查岗的,他们以为季垚就是专门来突击检查他们着些懒鬼的。
季垚撑开伞挡去雨珠,朝他们几个人走过去,房檐下的灯把他们的脸庞照得亮堂堂的。季垚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