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了很久,陈六脱力地坐在地上,颤抖的双手想要发消息给陈沉,告诉他她看到了极光,看到了他们的未来,可眼泪不停地模糊视线,她竟从不知道原来自己有这么多泪……
市集上的热闹不是熙熙攘攘的那种拥挤的热闹,而是几乎每个人都洋溢着满足的笑容,对生活感到满足,对来来往往的人感到满足,更是对当下感到满足。人们溢满的热情让这一片天空下的空气变得热闹起来。偶尔路过一些摊铺,老板们不为揽客,只是单纯和他们打招呼:“bonjour.”几次以后白禧也学会了这个单词,也尝试着回应那些善意,她一个人蹦蹦跳跳地走在前,程南曲跟在她身后,目光追随着她,感受着最美好的生命力。程南曲时常觉得白禧所拥有的生命,是生命本身的模样,纯粹、自在,那是初心……
程南曲瞬时爽朗地笑起来,笑声里携着毫不掩饰的愉悦:“你每天都在想什么呢。房东太太说我们看起来很般配。”
程南曲将白禧揽入怀里,将头抵在白禧颈窝里,尽可能用生平最温柔的声音在她耳边与她说:“白禧,喜欢上你是一件不可控的事情。我犹豫过,但最终发现没有任何事能让我放弃你。白禧,你出现之前,我没想过感情的事,而你出现以后,除了你,关于余生我什么都不想再想了。遇上你以后,你便是余生,便是未来。”
白禧也踮起脚探上程南曲的头顶一下一下地顺着他头顶的发和蔼可亲地说:“程老头现在就很可爱了呀。”
白禧将头抵在程南曲胸口,深深呼吸两次才能瓮声瓮气地说:“房东太太说对你要说je t’aime。”
他们到的时候刚好赶上周末,房东太太告诉他们镇里的集市有很多人在卖东西,不买东西也可以去凑凑热闹,于是两人收拾好东西便去了市集。
从天际倾泻而下,刹那间陈六的时间静止了,膝盖处一软,竟脱力到跪倒在地上。那一抹上帝留下的色彩在空中轻轻摇曳、缓缓涌动,在沉寂的夜空里轻柔的翻腾,翻涌出奇幻的梦,陈六被笼罩在这一场梦里不知不觉中双手掩面,一滴又一滴的泪吸进毛茸茸的手套里消失不见。随着天际那一抹奇迹逐渐消散了,夜空又被散碎的星子点亮,陈六终于放肆搬恸哭起来。
程南曲轻笑:“傻姑娘,你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吗?”
大多数人说:“忙于工作无法爱你,放下工□□你却不能与你好好生活。”
白禧收到陈六的消息时她刚刚到家,才知道陈沉离开了,只剩陈六一个人在异乡等着根本不知道会不会出现的极光,白禧心疼极了,可一句劝慰的话也说不出来,十一假期结束,程南曲同白禧回国,刚下飞机便又重新候机,白禧看着他离开,就像那天陈六看着陈沉走。
白禧捂着嘴轻轻笑了一声,调笑道:“怕不是说你们是私奔出来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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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这就是成年人的爱情?一切的温存都要为工作、为一切让自己生存下去的那些让步,然后我们还必须笑着、坦然的接受这件事情,并送对方离开,嘱咐他安心工作以显示作为一个成年人的成熟。陈六陈沉是这样,现在白禧程南曲亦是这样。很久以前白禧就曾想过这个问题——是否成熟的恋爱就是不去渴求,哦,不,是甚至不去期待对方的爱才对?用了很长很长的时间,白禧才想明白:真正的成熟的爱情是尽可能平衡这些充斥在四处的矛盾,工作绝不是舍弃陪伴、舍弃温情的借口,当然情亦不足以作为工作出现问题的理由,这当然很难,生活中没什么是不难的。
“嗯,是挺般配。”白禧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弯弯的细线,又说:“真是个可爱的老奶奶。”
到了黄昏,棉花似的云团镀上玫瑰金色,程南曲带白禧站在了桑利斯大教堂前,白禧忽然觉得心里肃穆起来,一道夕阳恰好映在程南曲的双眸上,瞳孔便净透起来,如琉璃那般的美。白禧看着那眼睛,里面是在别处从未见过的诚挚,她有些恍惚,似是那双眸正悄悄地摄走她的心魄。忽然白禧觉得小指末端微紧,大概因为十指连心,她的心尖不由得也缩紧起来。
程南曲低头在白禧头顶摸了摸:“很多上了年纪的人,看的东西多了,内心会越俏皮一点。你老了以后也会很可爱。”
“我爱你。南曲,我爱你。”
白禧这几天一直跟着程南曲住在一个叫桑利斯的法国小镇里,刚到民宿的时候房东太太热情地笑着说:“Vous êtes les bienvenus. vous avez l’air de vous marier.”上楼的时候白禧偏着头问程南曲刚刚那位和蔼的老太太说了什么,程南曲浅浅勾起嘴角,凑到白禧耳边沉声说:“她说我看起来很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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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世纪的小城里一座数百年的雄伟教堂,见证无数历史兴衰、人间苦乐之后,它总是拥有了一些难以言说的魔力、有了一些护佑众生的慈悲。后来很多时候白禧心里总是不住地回想桑利斯教堂的轮廓,想起夕阳里那双温柔的眼睛,似乎想着这些便能让她在纷乱的世事里安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