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凉以后,白昼渐短,暮色笼罩下来,将白日的景致都掩得朦朦胧胧。
出了花园的时候,几个侍者正抬着什么东西要去处理,看见孟怀柔时急忙垂首退到了一侧,等她先行。
鹞鹰不住划拉着四肢,被云焕的眼神一刺,顿时面露怂色。
罗桑看得目瞪口呆,对上云焕警告的眼神,脖子一缩赶紧当没看见。
云焕拿着扒下来的小马褂,不觉得羞愧,反而一阵舒畅
孟怀柔见它尚算通人性,不觉笑了笑,多日积攒的郁气好似终于散去了不少。
路径旁的花丛窸窸窣窣一阵响动,云焕一垂目,就看见那只叫做“鹞鹰”的狗崽从里边钻了出来,嘴里叼着颗绣球。
“唉……”云焕站在院墙的角落,看着里边孟怀柔跟狗崽玩绣球,满肚子的羡慕都快溢出来了。
所以云焕听到孟怀柔要调用医官署的药材救一个狗崽,心底止不住就翻涌上来一层抗拒,兀自天人交战了许久,才算没有当即冲到孟怀柔面前把狗崽给带走。
不过尽管没有别的去处可走,孟怀柔也不想总是待在屋里,自由总是能得一分是一分。
罗桑摸着脑袋,也不清楚。
云焕摇着头笑了笑,又在墙角站了好一会,见孟怀柔乏累回了屋,才准备回去接着处理没完的事务。
狗崽被马蹄踩折了左后腿,腹部还有些出血。孟怀柔也是费了一般劲,才算稍微稳住了情况。
孟怀柔看着可怜,随手查看了一下狗崽的伤势,道:“或许还有治,把它送到我那里吧。”
“鹞鹰,快来!”孟怀柔晃晃手里的绣球,抛了出去。
云焕及近寝室的门边,看到孟怀柔浅淡的笑容,不由顿住了步子。他朝着室内的侍女使了个眼色,没有让他们出声惊扰,悄无声息地站在那里,偷瞧着经久未见的美好。
云焕也想过让猎场的人择几只健康的狗崽送去给她解闷,后来一转念,觉得她自己救回来的大抵有所不同,就打消了想法。
云焕每每见她对着一只狗展开笑颜,心里头都是又酸又胀,却完全不敢上前打搅,小心翼翼的态度让罗桑看着都替他可怜。
侍者忙回道:“是猎场那边养的狗下了狗崽,却不慎被马踩伤了,眼看活不了,只能处理了。”
孟怀柔路过,看见侍者提的笼子里似乎是活物,不由停下步子,“这是什么?”
可在云焕眼里,它不过就是一团会跑的肉。
情敌
孟怀柔听罢,近前去看了看,见那木笼子里蜷缩着一团黑白相间的狗崽,一条后腿不自然地耷拉着,颤颤地发出哀鸣。
云焕倒是没为难一只狗,却三下五除二扒了人家的小马褂。
侍女瞧着那狗崽没精神的样子,也颇觉可怜,说道:“这狗崽才刚回跑,哪里撑得住马的一蹄子,怕是很难活。”
孟怀柔等得再看不到对面的山石树木,才起身回去。
罗桑有些担心,张了张嘴想说这狗是孟姑娘所喜爱的,王上应该不至于为难一只狗吧……
鹞鹰甩了甩满身的花瓣落叶,看见面前出现的高大而陌生的男人,下意识警觉起来,跑近几步汪几声,又蹭蹭地跑远磨着小牙瞪眼。
而孟怀柔对这狗崽也确实是尽心尽力,不止取了名字当儿子一般养着,衣食住行都是亲自操持。
狗崽虽保住了小命,却断了一条后腿,跑起来一瘸一拐的,不过那活泼劲儿倒是不减,跑得草皮上都擦出了几条痕。
她身为医者,已经许久不曾替人诊治,眼看自己所学的一身技艺都要荒废,这狗崽倒是成全了她的想望。
云焕耷着眼皮,看见鹞鹰身上火红的小马褂,忍不住一阵嫉妒,弯腰一把抓住了鹞鹰的脖子,将它拎到了眼前。
侍者稍微犹豫了一下,孟怀柔身后的侍女倒难得见她有一样想要的东西,当下也顾不得这狗崽会死还是能活,急忙上前将笼子接了过来。
孟怀柔让侍女顺道去医官署拿了些需要的药材,回去之后连晚膳都没用,就一门心思救起那狗崽来。
如今孟怀柔无事可做,自然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狗崽身上,看着狗崽一天天好起来,好似终于找回了以前医病救人的成就感,脸上的沉郁也少了几分。且有个小东西陪着,孟怀柔也觉得有事可做。
墙后的云焕正盯着她的脸出神,听到她唤的这声,不觉皱着眉看向罗桑:“怎么一只狗,取了个鹰的名?”
“虽然小了些,内脏受损还不算严重,应该能挺过来的。”孟怀柔摸了摸狗崽耷拉着的小耳朵,放轻声音,“为了救你这小家伙,可是费了我不少工夫,可得快些好起来呀。”
因为玉盘山那一遭事,云焕对孟怀柔的医术始终存着一丝不安,她能利用寻常的食物跟药物把自己给整病了,若是让她碰了药材,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狗崽撑了撑眼皮,大概也知道是面前这个人美心善的小姐姐救了自己,细声细气地叫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