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渊走进来时就见嘉恪正在吃一盏玫瑰卤调味加了时鲜水果的nai冻,穿一身湖蓝色的轻纱薄裙眺望着湖面上缓缓飞过的水鸟,看着冰肌玉骨,翩然出尘。陵渊端肃地行了礼,浅笑着问道:“此处还是有些暑热之气,殿下可要抬座冰山镇在这里驱暑?”嘉恪笑着说不必,命人给他盛了碗nai冻,他笑着称谢接过,侧身吃了两口随意放下,礼数周到地再次谢恩,命沈放将仔细拣选的礼物呈上,才笑着说道:“殿下看看可还合眼?”嘉恪从善如流地看了看那些稀世珍品,笑道:“督公好大的手笔,是有什么要孤帮忙的?”陵渊笑道:“生意上的一点小事。”他在嘉恪鼓励的目光下坐到她下首的矮墩上,“皇上吩咐督造枢节及机关兽,若殿下能告知皇上所用木料必须是丹城松木和曲水橡木,那就再好不过了。”嘉恪了然的表情,说道:“倒是不难,那公平起见,督公也为孤做一点小事吧。”陵渊:“殿下请说。”一旁随侍的沈放很想说“你俩为什么颠倒着说话,在打什么哑谜”,但也只能赔笑。却见嘉恪殿下挥了挥手,是让其他宫人都退下的意思,沈放见陵渊并未反对,连忙带其他宫人退了下去。嘉恪见其他人都下去了,似笑非笑地望着陵渊。陵渊被她望得有些不自在,说道:“殿下?”嘉恪笑意淡淡,语气也淡淡:“陵督公果然知道孤的死期。”陵渊也不兜圈子,直言道:“皇上打算这几天就造个殿下意外身故的局,之后将殿下送往京郊一处名为‘安意别苑’的宅院。”“安意?”嘉恪嘲弄地笑道,“安分守己,如他所意。真是好名字啊。”她勾唇,“可孤偏不要他如意呢。”陵渊:“北戎使团就快到了,皇上也已经得到了消息。微臣猜想北戎使团的到来会让皇上更想提前动手,因为北戎与南楚都向皇上要求得到殿下的话,最好的做法就是殿下突然身故,这样两边都不会得罪。”嘉恪眼风一转,笑道:“北戎使团来得这么快,这里面有督公的手笔吗?”陵渊也笑:“微臣不敢居功。殿下命珊瑚前往北戎散播‘嘉恪长公主掌握重要枢节’的消息,成功地将北戎使团引来,一切都是殿下的巧思。”嘉恪知道陵渊定是往北戎传递了什么消息,不然珊瑚不会传来消息说北戎使团一路疾驰,像是生怕错过了什么似的。她无意追问陵渊与北戎关系的深浅,眼下当务之急是解自己的燃眉之困。陵渊:“殿下既找微臣来吃了一碗nai冻,想必已有对策?”嘉恪一笑:“你这奴才,怎么问到主子头上?”
陵渊:“微臣愚钝,全凭殿下指点。”嘉恪也不再绕圈子,说道:“既然皇上想让孤死,不管真死假死,总会有一具尸身来Cao办孤的后事,对吧?皇上认为孤死了就万事皆休,那如果北戎和南楚连孤的尸身都想要呢?那孤死了也没什么意义,对吗?”陵渊一拍掌:“妙啊!确实如此!”嘉恪:“如果孤死了还是要被争夺,那皇上就不必多此一举了。”她笑看着陵渊,“至于北戎和南楚为何想要孤的尸身,这就要请督公大人襄助了。”陵渊想了想,说道:“殿下可知南楚是否有什么比较特殊的规矩?针对死后的?”嘉恪摇头:“没什么特别的……要说彰显尊贵,就是把尸身装进机关兽里再行埋葬。孤并不喜欢这样。”她笑笑,“督公大人反应很快呀,是想说南楚若是有些必须要回尸身的规矩就好了,是么?”陵渊:“是,无论北戎还是南楚,只要有一方有这种需求,殿下假死也会被查验尸身。”嘉恪突然想到什么:“若是皇帝准备了与孤一模一样的尸身糊弄对方呢?”陵渊:“那殿下身上必然要有些不一样的东西,能被那些使臣勘验出来真伪。”嘉恪蹙眉,觉得这事儿愈发难办了。陵渊倒是面无难色,笑着说道:“此事交给微臣,殿下安心在此享用吃食便好。”嘉恪展颜一笑:“哦?那孤就等着督公大人的好消息了。”陵渊起身行礼告辞:“请静候佳音。”陵渊走后不久,机关府来人请示嘉恪关于枢节和机关兽制造所用木料事宜。嘉恪按照陵渊所说勾选了丹城松木和曲水橡木,并表示多多益善。做完这一切的嘉恪靠坐在回廊下的栏杆边仰头望天,看着天色渐暗到黑沉,凝望着那弯弯的月牙儿。她想起远在异国的无数个夜晚,也曾这样凝望明月,有时露水沾身也毫无困意。那时的自己在想什么呢?绝不是惦念同被明月照耀的大烨的亲族,而只是艰难地奢望着这种看不见尽头的日子能有结束的一天。她本不想回宫,连大烨都不想再踏入,但终究还是回来了,再次陷入这令人窒息的深宫。傲慢嚣张、肆意妄为,今朝有酒今朝醉。可心里那丝奢念依然没能完全断绝,总是私心想着有一天能得到真正的自由。“主人,”琥珀走上前来提醒道,“外面蚊虫多,还是进去歇着吧。”她轻轻挥着一柄散发着淡淡香气的阔羽扇,说道,“这是沈公公刚送过来的,说是督公命人赶制的,上面浸润了驱蚊虫的药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