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是好意。”裴书锦站住身,略显疲惫:“今日不早了,回去歇着吧。”“好……”许渐清安慰道:“你别多想,好好养病,我看你这几天捡药站久了,腿也有些不好,好好休息。”许渐清走后,裴书锦自己走回了屋子,他看着篱笆围起的那四方小院儿,突然就有些茫然。他前些日子深陷其中时只觉得花好月圆人长久,而一夕之间就物是人非,他从未想过,真相掀开后竟是一地鸡毛,他甚至无路可逃。原来他们从开始就注定了不会有好的结果,他全心倾注于一场必定会落空的欢喜,而江怀雪却从始至终清醒又残忍地将他玩弄于鼓掌之中。有许渐清和杜仲的帮衬,裴书锦歇了两天,病总算是大好了,他想着,江湛也用了几天的药,热毒缓解,蛔虫也该排尽了,他受了些搓磨,也做到了仁至义尽,哪怕是曾有容,也该好心放他走了吧?而他明显是过于天真,对这些权贵之人光鲜背后的Yin损毫无了解。四月初五一大早,裴书锦刚进药房,衣服还没来得及换上,突然就冲进了几个护卫,上来就推肩膀踹腿弯,不由分说就将他绑了,像押犯人一样押到了沉香阁。裴书锦从头到尾都还算冷静,这些日子以来他心力早已殆尽,任何多余的情绪对他来说都像是负担。裴书锦被强压着跪在地上,除了平日伺候的侍女下人,多了一屋子严阵以待的家丁,个个儿都是人高马大,比起上次来不可同日而语,一看便是有备而来。很快,许渐清他们几个也被推搡着带来,但总归没被绑着,也算比他强上许多。许渐清一路上便憋着气,进了屋看到裴书锦被强压着跪趴着,怒道:“你们这是想干什么?!欺辱人也要有个分寸,真当我们都是你家生奴才吗?!”许渐清话音刚落,便走过来两个Jing壮的家丁,抓着许渐清就按到了地上,挥手便是一个狠狠的巴掌,当时便见了血。裴书锦转向许渐清那里,见他嘴角流血,不由得挣了一下,被一把捏住了肩头,疼得他攥紧了手掌,只能朝着许渐清微微摇头。侍女搀扶着曾有容从屏风后走出来,她这次没有再装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面色冷硬道:“上次容你在这里乱吠,你倒认不清自己了,你想当我家生奴才都不配。”她虽然在说许渐清,却是照直朝裴书锦走来,一脚便踩在裴书锦手背,居高临下道:“你真是好歹毒的心思,江家金尊玉贵的嫡长子,你竟处心积虑害他!”
裴书锦牙关紧咬,忍住手上疼痛,抬头盯着她不解道:“你在说什么?……”“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曾有容从下人手里结果一碗药汤摔在他面前,溅了他一身一脸,而后又有人端过熬药的器皿,放在了杜仲几人周围,除了许渐清被压制着,剩下三个人都慌忙围上了药罐。裴书锦亲拟的药方,又亲自熬过两天药,剩下几日捡药熬药多是许渐清杜仲他们帮忙,这些日子下来,对他们也都是放心的,他们的医术也不比自己差多少,应当是不可能有错漏的……药汤已经全洒了,裴书锦闻着溅在自己身上的,觉察出味道仿佛有一丝不对劲,但也无从分辨,只能看向杜仲他们,这罐药可能是杜仲熬的,他在一旁面无血色,捧着罐子的手也忍不住发抖,早就慌了神。突然有人揪住裴书锦的头发,迫他抬起头,将一张药方往他眼前一伸,问道:“这是你开的药吗?”裴书锦忍着头皮疼痛,艰难看了一眼,咬着牙关道:“是,药方绝无问题。”“药方没问题,那就是药的问题。”曾有容看向杜仲他们,问道:“看出问题了吗?”杜仲慌了神,范榆田沉默不语,只有蔡瑞闻着手中药渣,皱眉道:“这个苦楝根的色泽好像不对啊……”“拿过来我看看!”许渐清挣扎着,曾有容身边的侍女使了个眼色,家丁便松了他,将药罐拿到了他跟前。许渐清捡了药渣端详许久,脸色越来越难看,疑惑道:“这苦楝根煮后色泽微红,是雄根?这不可能……我们用药向来都是雌根!捡药时就不会留雄根!”“那是谁负责捡药?”杜仲他们目光都向裴书锦看去,裴书锦还没反应过来,曾有容的侍女上来朝着裴书锦就是一巴掌,裴书锦脸皮白嫩,一掌下去便肿起了印子,眼看裴书锦被压制住动弹不得,那侍女得寸进尺又要抡下巴掌,门外突然传来动静,永明带着人就跑了过来,情急下亲自拦在裴书锦身前,呵斥道:“这是做什么!”曾有容的侍女退了两步,定了定身才低声佯怒道:“你这是要反了天了?夫人还在这儿呢!”永明皱眉,朝着曾有容道:“夫人,有话好说,何必这样为难裴大夫……”“让你在曹大夫那里好生看着少爷,你竟自作主张跑回来?”曾有容眼神凌厉,沉声道:“你倒是对他忠心,真把他当主子了?”“夫人,少爷用药后已经缓过来了,永兴在守着,我……”“少爷昨夜情状何等凶险,你是看得清清楚楚!”曾有容侍女打断他,着急道:“现在元凶就在这儿,如此险恶居心便是打死也不为过,你作为江府护卫长,难道要为虎作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