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应这么大干嘛,说要休息的可是你自己。你很可疑啊,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此地无银三百两。”Yin阳怪气的声音,充满着某种暗示,耿乐饶有兴致地说,“难怪昨晚问我那些问题。还有什么想咨询的不?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苏阳本来就脸皮薄,电话里谈及这类话题,都要各种心理建设,更别说现在光天化日当着面聊。他头转回去,看向窗外,“闭嘴吧你,安静开车。”耿乐的脸皮正好跟他互补,苏阳有多薄他就有多厚,“害什么羞啊,我们都这么熟了,好朋友之间聊聊怎么了?”苏阳保持着背身的坐姿,别扭地低声问:“如果还没到村口, 汽车便远远停靠在省道路边。经苏阳强烈要求,这次是辆相对低调的路虎越野。纯黑色车身一路疾驰后布满泥点,看上去灰头土脸的。耿乐重重甩回车门,戴上黑超墨镜, 仰头眺望远处, “天气还真不错, 空气、能见度都比市区好,晚上一定有很多星星吧。”他的脸被墨镜遮挡住大半,但苏阳能想象到,此刻墨镜下是一副怎样吊儿郎当的表情,“你当来郊游呢?”汽车‘滴’一声落锁, 耿乐把钥匙塞回口袋,嬉皮笑脸地说:“你这副表情人家以为你来寻仇。放松点,笑一下。”苏阳哪笑得出来,沉默着无视他,快步往村口方向走去。“怎么突然这么严肃, 不是你说的,不行就算了。”耿乐毫不介意, 跟上前, 大咧咧去搭苏阳的肩。柏油马路向上蜿蜒, 一边临山, 一边靠海, 两侧银色护栏上,挂满了晾晒的渔网和鱼笼。道路年久失修露出路基,坑坑洼洼随处可见。苏阳深一脚浅一脚, 注意力全在那段视频上。来之前就回放过数次,碍于摄像头角度问题, 只拍到手部动作,没有带到人脸。唯一的线索是,肇事者当时用的是左手,由此判断大概率是个左撇子。这便是他们此行目的,试图寻求村长协助,找出这个人,再伺机而动。
一切都充满未知。苏阳逆风而上,夹克被海风鼓起,心绪也被吹乱了。他不耐地侧了下身,绕开耿乐手臂,无名火突如其来:“算了也是建立在争取过尝试过的基础上,一开始就抱着这种想法,不如别来。”耿乐顿住脚步,倒不是介意苏阳的语气和态度,而是不解他为什么如此在意这个项目,一种难以形容的紧绷感,冲着他的背影:“我错了还不行么,别生气啊。”听他这么说,苏阳霎时警醒,同时意识到自己的问题,脚步有意慢下来等了等,“该道歉应该是我才对,刚才的话你别放心上。”耿乐小跑追上,故意夸张地拍了拍胸口,“刚才吓死我了,好凶啊。”苏阳终于被他矫揉造作的样子逗笑,“少来,谁还能吓得住你。”小小的不愉快迅速翻篇,就此揭过。“有时候不用太跟自己较劲,你已经够拼了。这个项目做不了就看看别的。”耿乐跟苏阳并肩走着,意味深长地说,“自从签下博物馆合同,类似规模意向单在初步接触的,也有好几个。以后有得是机会。”“嗯,知道,谢谢。”苏阳心中燥郁疏解了许多,其实他清楚自己和余渊之间的差距,又岂是一两个项目能缩短的,不过是敏感的自卑心作祟,急于想证明什么。耿乐见他如常,也跟着恢复吊儿郎当表情,“别谢,你的谢太贵,我现在已经被掏空了,不值得你谢。”两人一路闲聊着,原本难走的路也变得轻松许多。村委会所在的两层红砖房,很快跃然眼前。这座小楼仿佛被时间遗忘,仍停留在九十年代,石英地面经年累月磨损失去光泽。灰白内院墙上,有大面积斑驳水渍和颓败青苔,是台风过境,雨水浸泡过的痕迹。第二次来,苏阳轻车熟路,径直穿过小院,拐上楼梯。二楼办公室门开着,绛红漆面剥落露出灰暗木纹。四张简易人造板办公桌,和桌面台式电脑,是这个空间里最具现代感的东西,桌前空无一人。苏阳敲了敲门,仍无人回应。他拿出手机,拨出村长号码,对方正在一户村民家,让苏阳他们在办公室稍坐片刻。大约过了有二十几分钟,室外响起一阵摩托车发动机轰轰声,是村长回来了,他风风火火地走进办公室,跟苏阳和耿乐一一握手。而后端起办公桌上的保温杯,拧开杯盖猛灌了几大口,手背抹了抹嘴巴,继而出声:“请问二位今天来找我是……?”苏阳扫到一眼,村长拿起杯子前放在桌面的小册子,是本农村医保养老社保宣传册,听到他这么问,视线挪回来,“有点小忙,想请您帮着过过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