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阳看着车窗外, 眼前灰白现代建筑闪退, 心里一样乱。他很少跟人争执, 像今天这样不留情面指责更是少之又少。小白不独属于谁, 的确也不是普通小孩, 是自己一时情绪上头没有控制好。现在虽谈不上后悔,却有种没必要,犯不上, 不至于闹成这样的后知后觉。思及至此,苏阳回转过脸, 意有所指地问:“忠伯这么多年很辛苦吧?”钱忠听懂他的弦外之音,扶着方向盘笑了声,而后缓缓道:“不辛苦,先生其实没那么难相处。我小时候也是这么过来的,天不亮就起床,练臂力练腿脚。以前我不懂,为什么我的腿坏了还要练这些,现在知道了,如果当初不那么练。我恐怕连站都站不起来。”苏阳吃惊于他的话中信息,“您小时候?”“是啊,先生救我的时候,我才八岁,不比小家伙懂事多少。”钱忠又从后视镜看苏阳一眼,安心不少,“他虽然看起来冷冰冰,话也不多,其实很负责。物质方面从不亏待身边的人。”苏阳轻声地哼了一声,辩驳道:“那是因为他只有钱吧。”红灯亮了,钱忠缓停下车,“也不能这么说,只是大部分情况,用钱就能解决问题。但像昨天,先生愿意为了你换掉回廊的鹿头装饰,给榕园所有走廊甬道装上感应灯,说明还是用心待你的。”苏阳震惊:“我以为是您。”“你不知道?”钱忠一挑眉,彻底放下心来,“不是我,我都不知道你怕黑,还是先生说才知道的。”车内突兀地沉入沉静。十字路口的信号灯由红转绿,钱忠换挡启动,又动容地说:“小家伙那么可爱,他的出现是恩赐。我们所有人都无条件喜欢他,爱他,恨不得把一切好东西捧到他面前来。我相信先生也是一样的,只是他跟我们的方式,略有不同。”苏阳没接话,但钱忠知道他听进去了,不枉费这一路挖空心思控制车速。苏阳抱着小白下了车才想起,没跟耿乐打招呼,就直接把儿子带了过来。他觉得这样有些不妥,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小孩,因此等在门卫处,先打了通电话询问。耿乐打着电话直接下来接他们,甚至刚见到面,就很自来熟地摊开手要帮苏阳抱小白。小白半梦半醒,情绪仍处在爸爸因为自己生气,跟父亲吵架了的阶段。看到有陌生人要抱他,顿时惊慌失措,小胳膊紧紧箍住苏阳脖颈,用哭腔说:“我再也不偷懒啦,叭叭你别不要我。”“谁说我不要你了。”苏阳哭笑不得,“你这样很没礼貌,他是爸爸的同事,你要叫哥哥。”耿乐丝毫不介意小白对他的抗拒态度,反倒很介意称呼,按下电梯健上行健,同时反驳:“是叔叔。”小白禁不住好奇,抬起胳膊偷看了一眼,被耿乐抓包,逗他:“小家伙,别藏了,脸都已经漏出来了。再说我明明长得这么帅,有什么可怕的?”小白“哼”一声,趴回叭叭肩膀上。
苏阳象征性地轻拍儿子小屁屁,故作生气地教训他:“没大没小,我看你真该好好管教了,快叫人。”小白一听爸爸生气了,顿时乖乖放下胳膊,转过脸,小嘴巴翘着,但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叫:“哥哥叔叔。”耿乐听他这么称呼,忍不住笑,拉了下小白rou乎乎的手,“你挺有趣哈,比你爸有意思多了。”电梯到了,两大一小步入电梯,耿乐按亮数字35,轿厢门徐徐合拢,“那我们今天还工作吗?要不要换个地方?”这话是对苏阳说的,意思是带着个孩子不好办公,不如…………苏阳脱口而出问:“你家有玩具吗?”说完的下一秒,意识到有歧义,警觉地用眼神警告耿乐,别在小孩子面前胡说八道。耿乐性格大条,但绝不是这么没分寸的人,不然见面第一时间,就问关于他在老头家过夜的事了。隔空对苏阳做了个拉住嘴巴的动作,然后正儿八经地回答问题:“如果乐高算玩具的话,有很多。”‘叮’一声电梯到达,轿厢门打开,迎面玄关处,真人等比乐高米奇映入眼帘。小白直接一个:“哇~~!哥哥叔叔你拼的吗?”耿乐终于找回一点属于成年人的排面,傲娇脸,“当然了,不是自己拼的怎么好意思摆在门口,你说对不对?”小白仰起脸,佩服得不行:“哥哥叔叔你好厉害!”再往客厅里走,用作入户隔断的透明亚克力展示墙上,摆满了拼好的乐高。小白看到墙的一秒内,已经把耿乐归类为朋友,与冰箱、小陶罐、小黑鱼、小灰兔、小马驹等等齐名,排名不分先后,大家都是好朋友。苏阳当然没同意儿子破坏拼好的成品,只让拿些零散的给他就好。结果耿乐抱出来一堆没拆盒的最新款,小白从没见过这么多乐高,心花怒放,默默把这位哥哥叔叔的名次提了提,提到小马驹前面,刚好他决定不喜欢马术课了,害爸爸跟父亲吵架。两台笔记本并排放在客厅的餐桌上,苏阳和耿乐面对面坐,打印出来的纸质资料四散在手边。耿乐扭头看了眼客厅里的小白,双脚分开跪坐在地板上,乖乖搭积木,安安静静的,专注又认真的模样好可爱。他第一次见不吵闹的小孩,十分欣喜:“看得我都想生一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