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醒于一座小楼,楼外桃花如雨,怎么也走不到尽头。她仿佛生来就没甚么感情,亦不记得自己是谁,只知道自己仿佛姓曾,是第九个孩子。在那小楼中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终于摸索清楚离开的法子。但离开也不是没有代价的。她要做的就是,在六十年内,成为小楼所要求的天下第一。上一个世界里,她花了四十余年打败了丁鹏,斩断小楼一夜听春雨,最终被认作天下第一刀。安闲了十几年后,便又来到了这个世界,这次小楼在她脑海里印下的字是【天下第一毒】。毒嘛,她没甚么头绪。根据她脑海中一些破碎的知识片段来看,苗人玩毒似乎都很是厉害。于是她便花了九年多的时间,盘桓于川黔湘西一带,甭管是用偷得抢得,骗得求得,终究学得了一身毒术。这毒算甚么水平她不很清楚,但斟酌她手下败将的水平来看,应当是挺了不起。只是挺了不起并不算甚么,当不得天下第一。还有的路走,不着急出名气。这般出神想着,曾九手捧经书翻看,不多时便心知这本秘籍的厉害之处。待匆匆翻到上卷卷尾,只见入目都是些奇怪不通的文字。她微微蹙眉,念道:“斯里星,昂依纳得。……斯热确虚,哈虎文钵英……1”正百思不得其解,洞外风雪中忽而传来一阵极轻巧的脚步声。曾九不动声色,也不烦扰,侧首向外头一瞧,正见四人裹挟寒风奔至洞外。隔着一道洞口,那四人以一个身材硕健、紫色脸膛的大汉为首,一面交首细语,一面不住向她探看。曾九拿眼波向这几人上下一扫,因她生得极貌美柔媚,又不知来路,那几个汉子便更谨慎,当先那紫脸汉子便缓缓向前踏了一步,拱手道:“姑娘瞧着脸生,不知迎雪上山,有何贵干?”曾九听了这话,不由觉得稀奇有趣,她将经书两卷重新用鲨鱼皮子裹好,收进貂裘之中,笑问:“你这人说话好生奇怪。我瞧你也很脸生呢。”紫脸汉子两眉微微一动,不去看她面容,不冷不热道:“在下明教烈火旗旗使焦昊,昆仑地界上的大小人物,在下没有不认得的。好教阁下得知,此地已是光明顶辖内,阁下若有甚么事要办,在下倒还帮得上忙。只是请教阁下高名?”曾九闻言,两手拢着貂裘直腰站起,不慌不忙的走到洞口去,柔声道:“原来是明教的高人当面。我初来昆仑,甚么也不懂,闯到此处来,实在对不起。”她走到近前,焦昊鼻端不期然嗅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清甜香气,在冰刀雪剑之中异常浸人肺腑,想来应是这少女体香。
他四十余岁年纪,见过的美人已经不少,但没一个能同这娇艳绝lun的女孩儿相提并论,一时不由心神微微一乱,不自在的向后微微退了半步。正当时,那少女又道:“我姓曾,上昆仑来找药的。焦大哥,要么你给我指指看,哪儿是归你们明教管的,我避开也就是了。”焦昊正要答话,余光一瞥,忽而瞧见洞内火光旁血迹斑斑,一串缚着绳索的男人正贴墙立着,脚畔仰面倒着一具血rou模糊的尸体,观其衣着体态,仿佛便是教中留意的那个采药人。这番场景正如一桶冰水当头浇下,焦昊蓦然惊醒,当即暗运内力后撤一步,以防这少女骤然出手伤人,但他右脚甫一后落,只觉一阵筋骨酸软,体内气滞不顺,筋脉中更有一股的麻痒像小蛇一样乱钻乱窜。焦昊面色大变,提掌便向那少女拍去,喝道:“妖女下毒!”不料愈是提气用力,体内麻痒愈甚,这一掌刚拍到,他忽觉檀中仿佛有万针攒刺一般,剧痛剧痒之下啊地大叫一声,掌上再没一丁点力气。曾九站在洞边儿一动也不动,笑yinyin地受了他这一掌,才伸出腻白手掌拂了拂裘毛,口中道:“焦大哥,你千万不要使力。不然死得不仅更快,还要更痛苦些。”焦昊疼得满脸冷汗,又痒得煎熬万分,只咬牙一声不吭。他身后那三人瞧见情形不妙,口中叫道:“焦旗使!”便要抢上前来动手,焦昊急忙道:“不要近前来!当心中毒!”说罢,自己亦缓缓往后退却。曾九也不拦他,待他又退出三步,才温柔道:“焦大哥,你不要怕。我无缘无故的,不会害你。只是你看,洞里那死人刚到这儿没多久,便引来您这样的大人物前来窥视。眼下他又死在我手里,要是我是焦大哥你,也定要怀疑我杀人谋财了,是不是?俗话说,防人之心不可无,我没别的法子,只好先下手为强了。这样儿你不能动手打我,咱们才能好好说话。”焦昊只恨自己为美色所摄而大意中招,又惊惧于曾九不着痕迹的毒术,此时强压心中怒火,道:“曾姑娘说得是。只是这人盘桓昆仑日久,近日才预备下山去,教中疑心也是寻常,并非有甚么歹意。在下对曾姑娘也没有坏心,既然大家一场误会,还请姑娘赐下解药来。”曾九道:“这个不忙。还有几件事,要请教焦大哥呢。”她于风雪中嫣然一笑,侧身一让,“外头怪冷的,要么进来坐下说话?”焦昊愈发忿怒,道:“不必。有事请讲!”曾九也不在意,便兴味盎然地问道:“您贵为一旗旗主,想来见识比我高多啦。我自出山以来,凡须出手,从不用同一个样的毒。方才使得那一种,我心里很是喜欢,因它闻起来芬芳扑鼻,毒效也很有意思。您掌眼看看,瞧我这毒使得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