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注视她。向饵缓缓呼出一口气,告诉自己,是自己多虑了。根本没有人在意她,也不会有人看到她,更不会有人……从家里到公司,一直盯着她。况且她从醒来,到出门之前,可是完全没有看那尊雕塑一眼,刻意避免了和雕塑的任何视线接触。没理由啊,总不可能是雕塑跟着自己来上班了吧?哈哈。不是说办公室阳气充足吗,那种雕塑……会被阳气驱逐出去的吧。一定会的,不可能的,一定是自己太敏感,想得太多了。向饵一边想着这些,尽力安慰自己,一边抚摸手臂。手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密密麻麻,细细小小。她盯着手上的鸡皮疙瘩看着。忽然之间,她手臂上出现一条触手!明晃晃的,和她小臂一样纤细,表层暗红内里黑色,晃动着诡异黑色吸盘的……触手!一时间,她感觉到了。那种吸盘夹住手臂皮肤的感觉,那种无处可逃的恐惧,那种冰凉弹性而又极致柔软的触感……那种注视!“啊啊啊啊!”向饵狠狠尖叫,另一只手狠狠拍打自己的左手臂!一掌拍下去,她触碰到了结结实实的肌肤。她打中的是自己的手臂,那只触手根本不存在。或者说……它消失了,藏起来了。向饵觉得自己头发一根根竖起,鬓角、额角的发根都直立起来,她还在那股注视之下!她无法逃离,无处可去!她呼吸急促,逐渐喘不过来气,大口大口呼吸,宛如被扔到岸上濒死的鱼,耳膜疯狂鼓噪,嘴唇开裂,视野变得模糊,眼睛瞪得很大。她鼓足勇气,往注视来源的方向看去。什么也没有。同事们全都停下手头的工作,震惊地看着她。新任总经理也看她,带着好奇和某种让人不舒服的感觉,但……不是那种注视。主管站在总经理旁边,拧着眉头很不赞同地看她。也不是那种注视。没有注视的来源。向饵发根缓缓回落,暂时,她感觉不到那注视了,她腿有点软,刚被自己打到的手臂红肿起来。有人问她:“你怎么啦?”还有人说:“是不是生病了啊?脸色这么苍白?”也有人好心道:“要不要请假回家休息啊,我帮你写假条吧。”回家?那个长蘑菇有触手的家?向饵终于醒神,对上同事们的视线。“不用……不用,我不请假,我不回家……不回家。”她眼圈泛红,嘴唇渗血,衬得脸色更是惨白如纸,黑发披散在肩上,纤瘦的身躯不断颤抖,红肿的手臂按住桌面,葱根一样皙白的手指紧紧抠住桌子,仿佛要把金属桌面抠出洞来。这个样子,大家看了都露出不忍的神色。一看就生病了啊,还是要请假的好。主管脸色难看,正要说话,那个新任男总经理抬手制止了她。总经理年轻有为,一身西装,身材高大,走到向饵身边来。
他看着向饵的脸,眼神和善又诚恳:“身体不舒服别硬撑,我们公司不提倡这种透支身体的工作方式,想请假随时可以,我亲自批。”向饵抬头,虚弱却又坚定:“谢谢,我不请假,我会正常工作的。”总经理说:“很好,我们正需要你这样忠心的员工。大家都要向你学习。”向饵嘴唇颤抖着坐下。总经理离开了,身旁几个同事依然很担忧地看她,说些什么话,但向饵完全听不清。她对着电脑,身体在打冷战。那注视的感觉……一直都没有消失,没有离开。只有她知道,只有她在被注视。她手指僵硬地按上键盘,盯着手臂,还好,没再出现触手。无意识之间,她双唇忽然轻轻一碰,念出一个轻柔的名字:“阿赫……”她陡然一甩头。什么?这是什么,为什么会从自己嘴里说出来?旁边有人问:“你说什么啊?阿赫,这是什么名字吗?”向饵转头,惨白的脸漆黑的眼,看得对面那人往后一缩,瘆得慌。向饵说:“不要叫。”同事:“啊?”向饵喃喃着,目光似乎透过同事的脸,看向更加遥远的地方:“不要叫祂的名字。”她想起来了,在客厅里,在那无尽黑暗之中的场景,她念了邪□□号,有关邪神的那些记忆也再度出现,她的痛苦和疯狂历历在目。巨大的血色眼睛会覆盖她的世界,触手会折断她的身躯,黑色河流会吞噬她脆弱惨淡的魂魄。所以,不要叫祂的名字。祂会听到,祂会回应,祂会盯上你跟着你,祂还会……吃掉你。 玩具午休时间,向饵一口饭也没吃,趴伏在桌上休息。意识迷迷糊糊,在浓稠的空气里游荡,向饵把自己当做一只草履虫,不让自己思考任何东西,只想单纯放松大脑。她的大脑这几天,可算是受到了很严重的侵害。尤其是昨天黎明之前……从找回记忆到现在,脑袋都还在嗡嗡作响。但是,她还是禁不住想到。昨天黎明时,在梦中,她明明快要被那位……“阿赫”,绞杀成碎片了,为什么还能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