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府几经过清剿皆未果,其气焰反倒是更嚣张,独霸海上。皇帝收复苗疆,便是要以此为后盾,一举清剿开海贸易。银铃拿到陆清河的信,先是带人去了就近的苗寨,借来苗衣,乔装打扮成商贾往顺安赶去。不日不停的赶了五天脚程后,在黄猴口的破庙里遇见了杨竖。此地离开鹭泽岛不过十几里地,显然他也是在往回赶找自己。一碰面,他便从腰间拿出只皮筒,呈上鹭泽岛地形图。差役就地在佛堂前扫出一片空地,将羊皮图纸展开。“这,还有这,这三处是上岛的必经之路,皆有重兵把守。鹭泽岛前临顺安,背后百余里就是倭国,若打起来,你师兄只能往哪处跑?你看这个”他从怀里掏出封蜡的竹筒,已经被人撬开过。银铃看见他那只泡的发白发皱的手指,猜到了这东西的来处,“你在海上捞的?”“嗯,只是看不懂是什么字。”杨竖顿了顿,“如今看来你师兄大抵是有通倭嫌疑的。现下鹭泽岛上胁持有数百无辜百姓,除此外岛上还以贮了无数的炸药,弓箭。依靠地形优势,只怕是一年半载也不一定拿得下来。我家公子的意思是战事能够尽量不在岛上就不在岛上,最好能转为船战。所以攻岛,姑娘要拿捏好分寸。”“放心,我知晓了。”打草惊蛇,引蛇出动,银铃心下有数。“大人还有别得吩咐吗?你可是还要回岛上去吗?”“没有了,他让我协助你,有事你只管吩咐。”她将纸提在眼前晃了晃,想要弄明白其中的意思只有一个人有这本事。“杨树你将信拿回乾州让时安老先生看看是什么意思,另外给我调三千水师来。另外你再帮我问问他,可是知晓寻常倭人的船只长什么样,能否帮我照原样弄个三四艘出来。”“问题不大,你在这等着,我去去几日就回来。”“等等,我还没说完呢。”银铃一把又将欲起身离去的人拽回来,从怀里掏出纸笔,打开墨盘滴上两滴清水,差役替她磨开。她盘腿坐下,执笔认真边写边道:“除了我要的船,另外至少还需二十件倭衣,回来时你要一并给我带来。另外那三千水师,兵分三路分别从顺安、乾州、豫章三地开来。一路上要热热闹闹的,敲锣打鼓的让百姓送着来,动静越大越好。依照往年海上情况来看,惊蛰前三日必有大雾,所以大军要在二月十二日前集结完毕,在海面对鹭泽岛形成围困之势,实施第一轮攻打。大雾一起,露出口子,让我师兄钻出来,我亲自去迎接他。对了,还有一件要紧的是,地里该下棉籽了。你回去提醒邹大哥不要忘了这回事,不然十月没有棉花收,可就交不上朝廷的棉布。”她絮絮叨叨的写了一大堆,交给杨竖让他带回乾州去。
几日后,果然攻打鹭泽岛的消息就在苗疆上下传的沸沸扬扬。朝廷水师开出,一路上百姓夹道欢迎。在港口海面上集结成密密麻麻的舰队,彩旗飘扬,遮天蔽日。爬上鹭泽岛山顶,不用窥筩都能隐约看到对岸攒动的旌旗。岛上一时人心惶惶,巴东却还算是冷静,一边命人高驻墙,广积粮,短短半个月劫掠了周遭数个村落,抢粮挟人上岛。并对岛上的重新设防,与朝廷对峙。岛上叮叮当当的敲打声没日没夜的响,陆清河每日都会在筑工时,细心观察海上风向动静。临近惊蛰,春季原本该多雨多雾的海面上,晴空万里。他站在悬梯上,怀里抱着块青板,痴痴望着岛对面的山河。经常同在一起的出工的汉子从石堆后突然冒出,一人摁住一只手脚,捂住嘴巴,合力将他拖进石洞里。“呜,呜”无力的扑腾呜咽了两句,他们就放开了他,黑压压的脑袋向他凑过来。“哑巴,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是朝廷的人是不是?卧底,探子?”“对对,肯定是。”几人连连应和,“哑巴别装了,我们都发现了。你也知道,我们都是被逼上岛来,去劫掠村落也不是我们的本意。我们还想将功赎罪,你看怎么样?我们可以帮你,是要送消息出去,还是要刺杀巴东,我们都可以。多一个人,多一份力是不是?”其实他们并不是很确认陆清河的身份,以前只觉他孤僻有些傻,后面却总是有几分神出鬼没的意思。在岛上望了两天,竟当真就将朝廷的军队望来了。陆清河啊啊呜呜的乱叫,蜷缩起来,装作受惊的模样,瞧得众人一阵失望。自觉没趣,纷纷摆手离开。临了,有人又觉得他大抵只是想家了,所以总是站在高处眺望对岸,好心提醒道:“哑巴,朝廷就要打来了。海上天气好,估摸着就是这两天了。你别有事没事就往山顶站,小心炮火打到你。往石洞里藏好,保条小命才是正事。活下来了,你才能回去。”陆清河蜷缩在地上抱着脑袋哼哼唧唧,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一样。到半夜,他也一直躲在那个石洞里,外面炮火连天,地动山摇。大有要将小小一座岛屿夷为平地之势,这是盘踞在岛上的亡命之徒从来没见过的阵势。足足一天一夜,岛上硝烟弥漫不见天日。炮火稍有减弱后,陆清河沿着悬崖攀下,摸到崖底的港口。停在下面的船舰安然无恙,分毫未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