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记二公子啊,打了照面就不知道走哪去了。第一次在乾州见到此人,瞧着模样不惊人,家底倒是雄厚。”“他他是江儿,可是能再让老夫见见他!”江儿,江儿又是谁?元贺已是骤然间老泪纵横,扯着银铃的胳膊像是当日求想丸那般的诚恳。她头皮一麻,暗想不是自己的药将这老头逼疯了,生出了什么妄想来。以至于适才他一瞧见长京,便就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轻松就叫他们拿得了织造权。然还没等她想出搪塞得话来,长京和邹远原本离开的马车又兜了回来。一看见马车,元贺就扑了上去,掀开车帘痴痴的看着里面的人。“江江儿,是是爹爹。你不认识我了,我是爹爹!”车内晦暗,那张脸隐在其中,看见到他也惊了。“元老认错人罢,四福回客栈。”元贺扒在门板上发疯般,扯着车帘直喊。邹远和银铃都懵了,不知晓什么情况,愣在原地。长京探出身来,伸手狠狠推了他一把,抢过马鞭狠抽一鞭。元贺摔在地下,来不及闪躲,车马骤然从他身上轧过。哀嚎声惊天动地,马车却仍旧是一去不复返。银铃没管他,装模做样的高声呵止,“站住,光天化日之下胆敢纵车伤人!”她腿脚甚好,追了两条接就追上了。邹远将车驱进僻静的巷子里,才对里面埋怨道:“现在怎么办,那姓元的上衙门去告你一个故意伤人罪,织造的事指定要黄了!”银铃站在车下,掀开了一角帘子,“江儿是谁?”“是是我。”“他是你爹爹?”她惊讶道,元贺的家事细心打听过,知晓些。曾在饥荒战乱中“丢了”个儿子,只是挨过饥荒的儿子一个也没活下来,都得了些奇奇怪怪的病相继死去。许是相继丧子,叫他越发的将那个重病拿出去换rou的儿子记得越发的清楚。提起当年的事,长京却平常的像是诉说身外之事一样,淡淡道:“五岁那年,乾州又是战乱又饥荒,苗人和汉人对峙。城里没吃的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出现了个rou铺。只要领着孩子去,就可以换二十斤rou回来。我生病发了高烧快要死了,他就领着我去了rou铺,换了二十斤rou回去。我和其他人被当成牲口关在笼子里关在一起,每天都有人被宰杀,再被当成猪rou卖出去。其实人rou和猪rou,没有什么区别的,我吃过的。”他朝着银铃笑,笑得人毛骨悚然。她吓了一跳,喃喃道:“原来你你叫元江。”
长京却是纠正她,“元江死了,长京也死了,活下来的是邹行云。”她给他找了一个新的身份,做布商邹记的二公子。他很喜欢这个名字和身份,却因为一念之差毁了她Jing心布置的局。“对不起,差使我弄砸了。”“没没事,也许事情还有转机呢。”银铃也不是很确定,放下帘子,转身离开。邹远瞧着她的身影,又是忍不住一顿埋怨,“就是你,为织造的事,银铃姑娘将陆大人给的定情信物都当了。你对得起她吗?你就是这样报答她的救命之恩,再造之恩的?!”作者有话要说:再有两章解决完所有事,女主顺利当上县官,男主回京就开启 婚书一连三天,银铃都窝在衙门里,盯着元家可有人前去报案。却是只除了巴东往元家跑了两趟,再什么动静都没有人了。倒是宫里的太监开始催着要去邹记布庄巡查了,她只得连夜赶上山去接人。嘱咐长京将监工太监等人招待好,莫要漏了怯。他却是不安问道:“陈家织厂只有五百架织机,那些太监去了如何圆谎?三千架织机,不下数千名织工,一夜之间上哪儿找去?若是暴露了,岂不是欺君之罪,姑娘如何自保?”“这你自不用担心,只管做好二公子的事,陪几位公公吃好喝好。织机和织工的事,田嫂还有黄嫂嫂已经安排好了,只管领他们去瞧便是。”银铃打包票,一副胸有成足的样子。次日长京去带宫里的公公去到许昌镇,进到挂着邹记二字的大织坊时。里面整齐排列着数百架崭新的织机,漆过桐油崭新油亮。一齐运作起来,纺织声震天。说话即是扯着嗓子也听不清,几个太监走了三间织坊后,便就跟着长京出来了。又是细问了一番才离去,他回来往织坊中一处一处细细查看。隐在织机前的黄嫂站起来,拉着他去了隐秘处,解释道:“这都是乾州里还有周边各村子里借来的织机,这些人还是临时过来的。银铃姑娘也叫我同公子说,今年应朝廷的军需自不用担心。地里的棉花一收上来,就马上拉到织坊里来。咱们这些人,个个都是纺织的好手,不比正经的织工差。保管皆是能够保质保量的交上去,公子放心。”细看后面的织机明显与陈家的不一样,他恍然明白过来,银铃暗中已经安排了所有事项。说的是空城计,却实则不空。她没有三千架织机的邹记,却有上万架的民用织机。叫田嫂和黄嫂前去动员,轻松就借来织机和人,将门面充体体面面,稳稳当当的。“原来如此,银铃姑娘果然好心思。”长京感慨道,知晓此举成事,她在乾州站稳脚跟,以官府的名义让百姓参与织造,官府只需直接去农户家中收匹便是。左右不过衙门里费些力气,派人下去督督工,她连织坊也不用建造,就能完成朝廷的差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