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变态抚了抚自己腿上虚盖着的毯子,看了我一眼,“去哪儿了?”
我费劲地提起来,他回头,说:“跟我去趟祭园。”
他坐在轮椅上,目光阴恻恻的,周围没有一个人影,就他一个人坐着。
你也是下人,下人怎么能瞧不起主子呢?
我提心吊胆等着,等了好一会儿,小变态侧过脸,低声说:“你过来。”
松柏大哥面无表情,扣着刀把,同我说:“他有病,你知道吗?”
小变态抬手,不耐烦道:“去拿过来。”
大爷生前对我很好,以往他的忌日我都没去过,今年总算是舍下脸皮想来蹭个上坟位。
“……”
我:“……”
然后他不太好看的脸色就更难看了。
三公子点点头,帮我把篮子接过去,说:“一起去吧。”
这要是小变态,哪会这么好心帮我拿篮子,不把篮子挂我脖子上就不错了。
我以为只有外面的人会这么说,没想到松柏大哥竟然也是这么想的。
我点点头。
谢小公子成了谢门主,他见着我还挺高兴的,一个劲儿招呼我过去,然后把一篮子香火料都塞给了我。
晚上三公子还要留我吃饭,我想着小变态的怪脾气,还是不敢答应,匆匆忙忙回了第四门。
我说我没有,他收了刀,说:“你可以喜欢他,但你不要同情他。”
我喘着粗气,大着舌头说:“公、公子,这要奴婢拎过去吗?”
而小变态约莫只能到他腰际。
我跟个傻子似的:“祭拜大爷。”
但这话我其实也不是第一次听说了,姑苏季氏很多人都有议论过,二公子有病,身上有,心里头也有,还病得不轻。
他的脸色登时不太好看,瞅了我半天,“哭了?”
“你捂什么捂?”他没好气道,“我要杀你,你捂着有用?”
我吃力地抱着篮子,说:“我来祭拜大爷的。”
我看他一眼,漆黑的瞳孔无波无澜,这些年我以为他只是一个打手,是条和我一样的“忠狗”,可是刚才他在说“他有病”时,眼里分明闪过一丝不屑。
我磨磨蹭蹭,犹犹豫豫,还是说了实话:“奴婢去三公子那儿了。”
可我知道这附近都是人,是他手底下顶级的打手,只不过我发现不了而已。他们想要我的命,我就得死。
我感动地泪眼汪汪。
忘了说,大爷过世后,三爷就做了家主,现在三爷不是三爷了,是宗主。
主子们个个都长大了,被分配了职务,三公子的地盘就是第三门,掌管药理,颇符合他仙风道骨的形象。
我手本来就抖得厉害,他这么一说我
结果又被小变态抓了个正着。
于是我只能委屈地在大爷坟前鼻涕泪水横流,让谢门主嫌弃了个透透的。
我不知道他怎么会产生这么严重的错觉的,但还是耐着性子和他解释了一下。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就见角落里堆着一个和白天一模一样的篮子,装着香火料,只不过是全新的。
但他是主子,我不敢抱怨,最多就在心里升起一点点跳槽的想法。
我想反驳他,大声道:“他没有!”
三公子问:“孟里,你来做什么?”
我捂着脖子过去了,却被他一掌又推了脑袋。
我越发感动了。
要是小变态也长了双完整的腿,不知道他站起来,会不会比松柏大哥还高?
但话还没说完,他就走了。
公子你才几岁,不要满口都是打打杀杀的好不好,很不文雅。
……真他娘的沉。
话里话外,都是季家如果交到他手上,就得完了。
后来直到我们烧完纸钱、又跪又叩、原路返回,那篮子一直挎在三公子的手臂上。他没让我拿,也没让其他的下人拿,自己提了一路。
小变态自己也知道这事儿,刚开始他很生气,狠狠教训了好几个人,但说的人多了,他也就麻木了,后来全都当做听不见。
日子慢悠悠地过,大爷忌日那天,我告了假,偷偷摸摸跑回第三门的院子去了。
。”
松柏大哥站起身,把刀挂在腰间,黑黝黝的脸庞朝着我,轻声说:“喜欢还有救,同情就完了。”
*
小变态转着轮椅,正面对我,指了指自己的残腿,笑起来森冷森冷的。
日头落在他身上,落在他矫健的双腿上,他好高,我站起来大概也只能到他胸口。
就这一点想法,我也不敢说,怕被小变态打死。随着年岁增长,他越发变态,现在已经会打人了。
小变态说:“去做什么?”
我:“?”
我被他的影子笼罩着,真心茫然。
“要不你放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