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戴上镜子后,看远处的东西好像是清楚了。”丁六戴上眼镜,整个人显得更加温和老实了。“你站在那,能看清这个山字开口朝向吗?”雪代举着一张纸卡。“好像是朝左。”丁六说。“错了,朝下。”雪代摇头,“眼镜度数不够,你暂时应付一下戴着吧。切记,以后不要在夜里看书、也不可眼睛离书太近,否则你的眼睛坏得更厉害。”丁六羞涩,应了一声是,又向医生道谢,转身离开。站在门口的崔七询问他的眼睛怎么样。丁六说没啥大碍。“行啊,戴上眼镜,跟老秀才似的。还有你真猛,这么多年看不清人还打架那么凶。”崔七说。“我看不清,也就不怕了,逮着人往死里揍。”丁六抿嘴笑。“那我这双眼睛以后得多帮老哥你看着点了。”“谢了,老弟。”站在旁边的毓殊见丁六没什么问题,也就离开了。丁六戴眼镜的模样,让她想起了秀才和王武排长。那时候她还是个脾气倔强的小女孩,被两个初次见面的大哥哥保护着。刘振说他从未见过胆子这么大的姑娘,第一次就敢端着枪杀鬼子、并且杀了人和没事人一样。那时候毓殊很想哭的,怎么说她和没事儿人一样呢?有人为了保护她死了呀,而且还是初次见面的人。魏嵩告诉她,死人是常有的事,如果她不想死、也不想给别人添麻烦,那就要乖乖听话,让她打谁就打谁,让她怎么打就怎么打,不可贪心贪功。以毓殊的枪法,她大可以一枪一个、给她多少子弹她就能打死多少人。但魏嵩一直不允许她这样做,这样一个神枪手暴露给敌人是极其危险的。与其让毓殊在一场战斗中杀死上百个普通士兵大放异彩后成为敌人心中一根刺,总不如留着她让她解决更多的狙击手、机枪手、炮手、指挥官。魏嵩对毓殊的影响还是很大的,他对毓殊一直是老师一样的存在。毓殊在他面前再怎么没正形、说着刻薄话,她还是打心底里尊重这位老连长的。今天连里也是一片祥和……除了秧子房越发的蹬鼻子上脸。连里不少人找到毓殊,开始抱怨。“小连长,咱们可不能让人骑在咱们脖子上拉粑粑啊!他最近几天动不动就过来找茬,你得管管。”一个胡子出身的工兵愤恨,据说这人以前和秧子房有矛盾。丁六崔七刚来那会儿,这人打听一番怎么回事,便开始机关枪似的嘚嘚秧子房这人如何不地道。“这人岂止是往人脖子里拉屎?他还硬是把白的说成黑的,合着有点什么事都是我们连长不对了!”马春生附和。
六子骂骂咧咧:“妈的!那天那大个还说我偷吃他们连的老虎rou。以前我们村儿打过老虎,虎rou酸了吧唧的一点都不好吃,是吧,生子?谁稀罕他们那口rou啊!那大个硬是和几个人拳打脚踢地给我催吐,说要瞧瞧我吐出来的有没有虎rou。我们那天吃的素,我哪能吐出rou啊?”马春生说:“他今天敢给你催吐,明天就敢把你开膛破肚给他看。”六子震惊:“生子你别吓唬我。”“怕什么?”毓殊瞥一眼六子,“他下次再这么干,你让他把眼睛挖下来给你吃,让他眼珠子进你肚子里瞧个够,以后你吃了啥,他都能看见。”“毓姐……你这太凶了。”六子小声说。马春生道:“毓姐你让我们凶,你自己不支棱起来有什么用啊?那泼皮还不是挨个欺负我们这群人?”“我一个人支棱起来,你们不支棱起来,有什么用?”有人嘀咕:“那我们以前在老魏手下时也没这么窝囊过啊?”毓殊愣住,她说不出什么。确实,秧子房是从她当上连长后开始熊人的。站在毓殊身旁的朱文姝不乐意别人这么数落她的妹子,她叉腰道:“你们还埋怨起连长的不是?连长好吃好喝供着你们,想尽办法保你们的小命,怎还说起她的不是了?”“那不就是连长的职责吗?她在那个位子,就得替我们谋想。”“她替你们谋想,那谁替她谋想啊?你们当中有些人经历过换排长的,我就问你们,哪个排长像毓殊对你们那么上心啊?她怕你们上战场吓着,整天带你们进山里打猎练手,还好吃好喝供着你们。就算现在大家吃大锅饭,那也是顿顿吃饱了。你们知不知道,有多少抗倭战士吃不饱穿不暖睡不好,你们和那些战士比,可不要太好。”一向沉静的朱文姝一张嘴叭叭叭,惊讶到不少人。饶是如此还有人觉得毓殊像个缩头乌gui。牛大鸿和丁六崔七兄弟倒是肯站在姐俩这边做个公道人。快到吃晚饭的时间了,毓殊遣散众人,告诉他们今晚不cao练、大家好好休息休息,事情她会想办法解决。晚上朱文姝把这件事说给雪代。在她看来,医生是从南方大城市来的人,见识多,总会想出一个万全的办法。雪代听了,摇摇头,表示自己不善揣测旁人、她无能为力。“但我想,连长那样骄傲的人肯忍气吞声,自然是有她的道理的。”雪代说。“骄傲吗?我觉得小妹很亲切很温和。”“不是那个骄傲,我是说,她骨子里有一股倔强劲。就是……不肯屈服的那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