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浴场,萧仲文褪下周身衣物,腰下只围着一块澡巾,他寻了个人少些的地方,拿木勺舀起桶里的热水往身上浇。他一头黑发散了开来,披在肩上,shi发缠着他细瘦的下颚,颈肩,包裹着他细白的腰背,沟tun。萧仲文接起一捧水再往身上泼去,浴场地方不大,四周热气升腾,驱散不少寒意,他闭起眼,舒适地喟叹一声。他在一群黝黑的糙汉子堆里白得那么扎眼,余穆尧神出鬼没地跟在他身后,忍不住把他半边身子遮挡在了Yin影里。萧仲文神情有些倦怠,狭长的眼尾叫热气蒸得嫣红,隔了片刻才知道是余穆尧跟来了,他懒懒眯着眼睛,薄唇动了一动,面上少了些疾言厉色,倒显出一些脆弱和生动来。余穆尧看得喉咙发干,道:“先生,我给你搓背吧。”“你不是不乐意来吗,”萧仲文也不去计较他的Yin晴不定,只是嫌弃道,“我不要你搓背,你手劲太大,没个轻重,上回就弄得我很疼。”余穆尧低声道了歉,取过一些皂油抹在他发上,指腹轻轻按了按他额角,宽大的手掌拢着他的长发,一路轻柔地搓揉到发尾。他小声道:“我这次一定小心,不会让先生疼的。”他一双拿枪的手做这个,倒是温柔上心,丝毫不见生疏,萧仲文很是受用。余穆尧舀过一捧热水来,浇在他发上,十指深深陷进他的发里,萧仲文始终闭着眼,余穆尧将他一头shi发绾起时,他突然问了一句:“你怎么又不生气了?”余穆尧嚅道:“我怎么会生先生的气啊。”他眼神一躲闪:“除非,除非先生待我不好,故意惹我生气。”萧仲文道:“我怎么故意惹你生气了?”余穆尧一边取来干燥的布巾擦拭他一头长发,一边收获了他问责的眼神。余穆尧叹息道:“你当时是故意站在那里叫袁金厚来杀你的,是不是。”萧仲文垂眼,不说话了。余穆尧看着又有些来气:“你把自己置于险地,就是想让我亲手杀了他,是不是?”萧仲文开口道:“以你的身手是不会让我落在他手里的,我有这个信心,况且我袖中有刀,早有准备,亦足够自保。”余穆尧有些激动,一下甩开他,拔高了嗓子:“你为什么要为了试探我而让自己的性命落在别人手上,你知不知道我看他刀子举起的时候我心里有多痛啊!”萧仲文静静看他:“当时当地,袁金厚早该死了,你对弱势的敌人存了怜悯之心,这不是第一次了,这在日后会害死你,我既然说不动你,便只好以身涉险,设身处地地教你。”
两人对视良久,终是余穆尧败下阵来,眼圈久违地红了一红。他眨了眨眼,费力不让自己掉下眼泪:“总之,你日后绝不许……绝不许再这样了,我说过我会听你的话的,先生说什么话,我都会听的,你不必这样……”“我很笨,我不能像先生一样,能很好很快地融入这里,叫大家都喜欢,”他下唇咬出了很深的印子,牙齿在打着颤,“但是我在努力了,我会努力让你看到,先生不要这样逼我,如果先生出了什么事,我一定会疯掉的。”他抬起眼,向萧仲文求怜,眼眸shi漉漉的,打shi的额发一捋一捋黏着他俊朗的面庞,像只落水的狼狈小狗。 师娘Yin天,无月,余穆尧去到东门值守,站哨的弟兄瞧着今夜是他当值,就不当回事,不消一会儿便开始松懈打盹,余穆尧取下佩刀,拿刀鞘上去给了他一下子。士兵回了神, 瞥他一眼,满心不服,恰巧元琴这时采办回来,一对杏眼瞪圆了,骂了两句,那小兵立时挤出笑来,再不敢造次。余穆尧便神色恹恹地往回走,也不与元琴打招呼,元琴叫住他,张口便问:“你家萧先生呢?”她这是明知故问了,东门与萧仲文所在的营帐相隔不远,远远一望,便能见其中还隐约亮了灯,萧仲文晚间大多时候是宿在帐篷里,少走动的。余穆尧也睁着眼装瞎:“先生歇下了吧。”他见元琴皱着眉头,显然不信,便随口道:“我出来的时候见他将外袍都褪下了,夜里寒冷,日头下山又早,他自然是倦了早早歇息了。”元琴便道:“那刚好,今日才新置办了一批炭,我挑些好的竹炭这就给他送过去。”余穆尧有些急,转身一把扯住她:“你直接给我就是了。”元琴看他一眼:“你今夜不是当值吗。”“那也不能让你这么去找他!”余穆尧忍不住道,“这么晚了,孤男寡女的,你一个姑娘家钻先生的帐篷,这叫什么话。”元琴不以为意,反而嗤笑一声,挑穿他的心思:“哪个士兵的营帐我没进出过,我身正不怕影子斜,我心里没鬼,我怕什么……”她想了想,话又收住了,她对萧仲文,也不完全算是没别的心思。余穆尧这边心里显然是有鬼了,他又不擅扯谎,一下红了脸颊,无理道:“总之,就是不行啊,你,别,别去找他。”元琴有些来气,叉着腰道:“余穆尧,我老早就想问你了,你怎么就与我这般不对付?”凭心论,余穆尧耍得了枪,使得了剑,少年意气风发,英姿勃勃,怎么都招人瞩目,单拎出相貌来说,也是一副面庞俊朗,目含春波的好长相,性子上还是个老实好欺负的,哪怕他心存芥蒂,也不曾与谁明面上敌对过,偏偏与她元琴相处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