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打在他苍白的脸上,两颊冒出的红点愈发显眼,犹如雪地红梅,在凛冬肆意疯长。
偷看萧强的女班委意识到不对劲,惊慌地直接站起来,打断课堂,“老,老师,萧蔷,萧蔷好像生病了!”
老师立即过去查看,学生们跟着围了过去,完全挡住了我的视线,可我知道,萧蔷现在一定嘴唇发紫,大口吸气,说不定已经晕倒。
我再也站不住,顾不得校规班纪,手肘一撑,直接从窗台翻进来,踩着课桌,三两步跃到人群前,把人都撞开,俯身横抱起萧蔷就往外冲。
年轻老师没见过这阵仗,怔了一瞬才想起来追赶,提着裤脚大喊,“等等!回来!你是谁?去哪?”
“我是他哥!”我头也没回,抱着瘫软在怀里的萧蔷腿都发软,再多说一句,都怕来不及。
这回,他真的过敏了,我见过很多次,可每一次都怕的要死,怕他要死!
疯跑中,我费力摸出他兜里的药,没有多余的手,就用嘴叼给他吃,像大鸟喂崽那样,嘴对嘴喂。
他还有意识,舌头顺利接住药片,嚼两下咽了进去。
看着他的喉结随吞咽动作狠狠滚了滚,我悬着的心稍稍降了点儿,才肯松开那救命的唇。
那时学校没有医务室,还好县医院在附近,我跑出巷子,拐个弯就到了。
急诊室的值班医生认识萧蔷,展开治疗的同时通知了他的妈妈。
萧妈从楼上科室匆匆赶来,发夹里跑出几撮大波浪卷,凌乱却不失美丽。
我们简单交流了几句,退到等候区。
“他花粉过敏,怎么敢闻花啊!”萧妈柳眉紧蹙,气得直按眉心。
“抱歉张姨,我不知道他对花粉过敏,”我的脸色也不好看,盯着急诊室大门,沉声道,“以后不会了。”
我这话莫名其妙,萧妈只当我也慌了神。
“小蔷有你这哥哥,是他的福气,”萧妈神情放缓了些,感慨道:“我是不是生错啦?他要是个闺女,交给你我也放心了。”
“没生错,”我脑子发热,胡乱应道,“交给我吧,张姨放心。”
萧妈没想太多,只是一脸欣慰地拉着我跑去二楼,蹭了他们的技能培训。今日的主题是:人工呼吸。
回到急诊室的时候,我已经从萧妈那里拿到了萧蔷的过敏原清单和“监护权”。
萧蔷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甜笑着走出来,拽着我的胳膊,轻松道:“哥我没事了,咱们回学校吧。”
他定没想到,向来好说话的我,竟坐在椅子上拽不动,还一把将他按到旁边坐下,像大人训斥小孩儿那样,严肃责问道:“知道花粉过敏还跟宝贝似地供着她那破花,睹物思人呐?学生的理想使命全被你吃了!小小年纪不学好,满脑子低级思想!”
“哥,睹物思人不能这样用,”萧蔷自知理亏,乖觉地给我捏肩,但嘴上依旧不甘,辩解道:“而且我年纪不小,二狗他们比我小都娶媳妇儿了。”
“还敢蹬鼻子上脸!”我一个擒拿,轻而易举钳住他细软的手腕,稍稍用了些力道按着,威胁说,“是不是哥待你太好了,你以为我不敢打你?我告诉你,你妈已经把你交给我了,打死你都没地儿哭去!”
萧蔷很快败下阵来,眼底满是委屈,声音更是软得让人心疼,“哥,我错了,我只是很喜欢花,可从小家里人就不让我碰,我没忍住,就,就……哥,别打我,我不敢了。”
我哪舍得打他呀,吓唬小孩儿罢了,没想到他这么乖,一声声哥喊的我心生恶念。
好想粗暴地……太可怕了!我怎么会有如此龌龊的思想!我慌忙打住思绪,清咳两声,继续问道:“那你对人家姑娘没意思?”
“没有,我不会的,不可能的哥!”
听到满意的回答,我终于松开他,可那双微红的手腕,再次点燃了我的恶念,甚至觉得,那双漂亮的大眼睛哭起来,一定也好看极了。
“你很喜欢玫瑰花吗?”我赶紧找点儿高雅的话题,以免思想继续低俗。
“一般,我最喜欢梅花。”
我想送他不会过敏的梅花,我想看他为我笑,为我哭,为我……
可我知道那是不对的,只能克制着心中的恶,继续扮演着好哥哥的角色。
自那以后,所有人都知道了我是萧蔷他哥,而且他哥不是善茬,在学校里闹腾得出名,于是没人敢欺负萧蔷,甚至没姑娘敢靠近他。
因为他哥管得严,会以影响弟弟学习的名义,亲自过来教育姑娘们一番。
在我的监督下,他顺利考上了心仪的师范大学,我也理所应当地没考上,托人介绍进了我爸妈上班的厂,被分配到食堂做伙夫。
我们都很满意,他有学上,而我,有工资拿!
那年冬天,我骑着牛逼的自行车,载着放假的他,去没人的地方,看梅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