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阳为他感到难受,为他感到不值,但更多的时候,他也为这个孩子感到骄傲。无论是小时候还在襁褓中无能为力地哭泣着的安其远,那个被母爱摒弃的安其远,那个因为王耀祖的出现和离开心情复杂的安其远,都没有阻止他成为现在的齐月,这让齐阳不禁想到,如果他能以平凡的方式长大,那他该会是如何善良又开朗的孩子。齐月蹭了蹭齐阳的鼻尖,笑着问他:“那现在我们要继续吗?”齐阳告诉他:“不要勉强自己。”齐月摇摇头:“我想为了自己再努力一次,就像你说的那样,我还不想放弃。王耀祖说我已经快没有时间了,所以无论勉不勉强,我都希望你能再试一次。”日头已经偏向中午时分,齐阳知道再不拼一把又是一天过去,他们不得不加快进度。于是他拿过一旁的巧克力和可乐,可乐的库存已经不多了,齐阳想着,准备晚上给范子墨他们发个消息,看能不能再送一点过来。他们三两口用可乐过着巧克力吃完,齐阳再次抱住齐月,将头埋入他的怀中,就这么亲近地将他再次拉回那个世界里。这一次,世界中的王耀祖并没有什么变化,还是包着半个头站在原地等着他们。他看见两人进入他的世界,依旧笑着招呼道:“这么快就回来了?”齐月点点头,直截了当地告诉王耀祖:“我承认,或许从一开始安洁容的确有过想要爱我的心,但无论是什么原因,她都没有用对爱一个人的方法,她依旧是我所有问题的根源,这一点,我……”他低下头,“至少现在的我还是无法成熟到原谅她。”王耀祖显然对这句不原谅没有任何异议,他欢快地告诉齐月:“你说得很对,你做得也很对,我很高兴你能这么想。虽然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安洁容是个失败的母亲,但所有人也都明白了,你从最开始就是值得被爱的存在,这也是为什么现在的你能够收获如此多的牵绊。”这也是齐月想说的第二点:“至于第二个问题,关于王耀祖的死是否是解脱,这一点,我只能说,我不能替他做出判断。我相信当年的他,也一定是反复思考了很久才下定的决心才对。但如果你问的人是我,那我会说,死亡对现在的齐月来说,已经不是解脱了。”齐月坚定道,“死亡对现在的齐月来说,是未知的,是恐怖的。正如你所说,现在的齐月已经收获了太多的牵绊了,我的死,对其他人来说可能也是未知的,恐怖的。我不想让他们伤心,我还想跟齐阳一起生活下去,无论以后的路能走多远,会不会走散,至少这一刻的齐月想要活下去的心是真实的。”这是第一次,齐月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的话,也是第一次,他将之前不敢宣之于口的生日愿望说了出来,他想要活下去,他不想为了世界牺牲。自我是重要的,我是重要的,所以我活下去也是重要的,对于自我而言,我比世界都来得重要,这是属于齐月的自私,也是属于人最为基础的要求。王耀祖笑道:“现在,恭喜你,齐月,所有的问题似乎都结束了。”站在他对面的两人一愣:“结束了?”他们对视一眼,齐阳问道,“所有的问题,都结束了?”王耀祖掰着手指数了起来:“安洁容,王耀祖,齐月,对,所有的问题都结束了。”他开玩笑似的说了句,“怎么,你们还知道什么我不知道的新问题吗?”齐阳立刻问道:“当然,我们还没找到齐月的心门,这个问题要怎么解决?”
王耀祖摇了摇头,说:“这个并不是问题。从一开始,齐月没有自我是一个问题,所以他被你唤醒的时候是一个残缺的半身。到后来,安洁容和他童年对母爱亲情的缺失感是个问题,所以他是个婴儿。再长大些,童年未能完成的愿望是他的问题,所以游乐园的出现和王耀祖扮演父亲的完美世界引导着他长大。一直到现在,王耀祖的死是最后一个问题,他面对这份死亡的情绪和想法已经告诉了他,人的想法可以改变,可以成熟,而死也并不是解脱,他已经有了可以活下去的牵绊。齐阳,你看,是不是当真所有的问题都得到了解决。你再看看他。”王耀祖指了指齐月,“他的身体已经是个完全体了,完整的,成年的齐月。”这代表着齐月的心智已经恢复正常,他已经是个完整的人了。说到这里,王耀祖的身形开始慢慢消失,他的四肢首先变得透明,齐阳知道,这是这个世界终结的标志。他着急继续问道:“那你消失后,他的心门就会出现吗?”王耀祖再次摇了摇头:“不会,因为你还没找到他的心。”“什么意思?”随着他的身体越来越透明,他的声音也越来越飘渺起来:“你还记不记得我曾经说过,我想说的事情有两件,但我能说的只有一件,这一件事我现在已经说完了,但另一件事,必须交由别人来说。”这时,两人才想起之前的那番话来,齐阳将两句话想办法练到了一起问:“你是想告诉我们,那件必须由别人来说的事,就是关于齐月的心?”“对。”现在的世界已经没了别人,那么:“你说的这个别人,就是我。”“对。”“只要我说对了,就能找到齐月的心门?”“是。”“那我到底要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