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雪下得愈发密集了,映着远处的楼阁与红梅,别有一种冬日的静好。
神域道好,“这些我都能做到。”
皇后方才转身坐下来,细细问了孩子落地的分量,感慨着:“着实是不容易啊,王妃辛苦了。”
消息传进了宫,帝后自然欢喜非常。原本派人问候就行了,但皇后等不及,圣上的身体不便出宫,她在第二日就亲自赶了过去。
回身看一眼,皇后喃喃:“咱们神家的希望,都在这小小的人儿身上了。这许多年,终于有了指望,我这心呀,忽然就满了……”说着红了眼眶。
好在皇后体人意,拍了拍她的手道:“我虽没有生养,但也懂得生孩子的苦,儿是阿娘身上掉下来的肉,一刻看不见都觉忧心。神家有后了,我与陛下都很欢喜,你是大功臣,就好好作养着身子吧,孩子我们暂且不会带走,反正已经等了二十年,不在乎多等些时日。”
过了许久,总有两个时辰吧,产房里一盆接一盆的血水端出来,看得他胆战心惊,但始终没有听到南弦的喊声。他只有拦住出来的人,询问里面的情况,得到的答复是正生呢,请大王稍安勿躁。
孩子是男是女都好,他着急的是南弦的境况,急问:“王妃怎么样?”
皇后读懂了她的担忧,笑道:“那是开蒙以后的事了,嗣子年幼,必定随我养在含章殿,你每回进宫都能看见他,咱们一起教养护卫他,你只管放心吧。”
仆妇说:“王妃也大安,一切都好着呢,请大王放心。”
生命如此伟大,喜怒哀乐就这样一辈接一辈地绵延,没有孩子时体会不到,等见了孩子的面,才诧然惊觉。一时百般滋味上心头,他想起养父,当年定与他现在的心情一样吧!忽然就落下泪来,自己又觉得不好意思,忙别过了脸。
外面大雪纷飞,又是一年,地上渐渐白了,呼出的气也在眼前凝聚成云。
正彷徨,见廊子那头允慈和上阳匆匆赶来,允慈见了他,老远就问:“生了吗?”
南弦的笑里有酸楚,抚了抚他的手。识谙见状,悄然退了出去。
南弦的身体略恢复了一些,靠在引枕上待客,笑着说:“胃口好得很呢,眼下的要务除了吃就是睡。殿下且坐吧,来暖暖身子。”
两个人上前查看,小小的孩子半睁着眼,那工细的五官已经能够看出来,与神域简直一模一样。
想了想,她斟酌着问皇后:“我听说皇子都会养在永福省,若太小,怎么照应呢?”
皇后没有咄咄相逼,着实让人宽怀了。南弦看了襁褓中的孩子一眼,在床上欠身,“计安有陛下和殿下关爱,是他的福气。眼下他尚小,根基还不稳固,等满了月,到时候我带他进宫面见陛下,让陛下也看看他。”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听见一声婴儿的啼哭响起,他趔趄了下,险些摔倒,还是识谙一把将他搀住了。
轻舒一口气,其实她和神域也商量过,什么时候送孩子进宫为好,早前他是打算等到开蒙,但这个计划显然很难实现。以圣上的身子,不知能不能撑到那时候,总不见得等圣上升遐,再把孩子送进宫去。皇后的心性,她暗暗也考量过
南弦心里其实有些担忧,没生之前想得很开,千辛万苦生下之后,又有些舍不得了。今日皇后亲自来,唯恐是来接孩子的,嘴里不便说,暗地里战战兢兢,怕她下一刻就要提起。
“生了……生了……”产房里伺候的人出来报信,福身道,“恭喜大王,是位小公子。”
神域和识谙忙进门,见南弦戴着抹额,一手圈着孩子,精神倒还好,笑着招呼:“快看看新来的小郎君。”
里面紧锣密鼓地收拾,熏屋子的人也提着香炉进去了,待到安排停当,门才大开。
静静站着,回忆起他初来建康,为了爵位让自己命悬一线,也是这样的天气。是里面的人潜心诊治他,那时其实是将命压在她的医术上,如果稍有不慎,他也许已经不在人世了。后来经历种种,成婚生子,一切仿佛做梦一样。现在又是一场大劫难,即便做了万全的准备,他也还是觉得不够,惴惴地,等待着未知的命运来临。
乍见孩子,皇后的喜悦溢于言表,弯腰在摇篮边看了半晌,“瞧瞧这小鼻子小嘴,多可爱!他可是在做梦呀,梦里还在吃奶。”
识谙说生了,“是个男孩。”
这样算来,其实倒还好,她五日便进宫一次,也能见证孩子的成长。他年纪太小的时候不懂,及到大一点,会知道亲生父母是谁的。
圣上取的名字,已然给孩子用上了,这点让皇后颇觉安慰。
南弦明白她迫切需要孩子的心情,也知道计安在她身边养着,必定会受到十万分的关怀,不会出一点差池。自己十月怀胎确实辛苦,但各人生来就有自己的使命,就算留,又能留他到几时呢。
两人快步进了屋,他略站了站,转身往廊子那头去了。
他开始急得团团转,转得人头晕,一旁的识谙忍不住压了压眼睛。